&esp;&esp;婉柔吃过上回的炮灰,心里便是有气,也不敢发出来,只板着脸儿应了。
&esp;&esp;不回来便不回来吧,还落得个清净。婉柔经过铁头那一回,心也渐渐死了。身边唯一一个老实男人都不肯要她,往后就算嫁了人,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保不齐转头就拿了她赚的银子去养了小的。倒还不如学了婉容一般,立志做个嬷嬷,存个养老钱罢了。不说伺候了一辈子,主家断不会轻慢了她。便是和婉容老来作伴,她们两个老姐妹也算有个彼此照应,日子也坏不到哪里去。
&esp;&esp;不想她这头刚刚立了主意,徐明薇倒想起铁头拒婚这一茬来,心想着这会儿自己有着身孕,倒不比从前不好随意见了外男。便叫老赖家的请了铁头来,院子里只留了老赖家的和金娘子,开口问道,“铁头你来家也有些年头了,要是我没记错,今年该是有二十六七了吧?”
&esp;&esp;铁头憨憨一笑,回道,“过了年算是有二十八了。”
&esp;&esp;“早些年竟也没人问你?你这个年纪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可有看中的丫头?要是有,我这个做主家便厚着脸皮去替你问了。”徐明薇想起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铁头脸黑,也瞧不出颜色,只结巴道,“奴一个人,一个人过日子过惯了,没端端地拖累了好人家的姑娘。”
&esp;&esp;徐明薇假嗔道,“既如此说,天下穷汉子都不必讨了老婆成家。没的道理!你没病没痛的,又有手有脚,什么吃食赚不回来?还是瞧不上这屋里的丫头,心里早就有人了?”
&esp;&esp;铁头被她说中心思,耳朵尖忽地红了,要不是仔细瞧了,还真看不出来。
&esp;&esp;“原先婉柔瞧中了你,我还道能成就了一段好事,不想你心里果真有人,可是求娶不得的?你要是不肯说,自己埋了心事,我也不逼你。但劝你一句,有些话不说出来,日日等着,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到老那人都不晓得你心里有她。”
&esp;&esp;察觉到自己倒有些多管闲事,交浅言深了。徐明薇连忙打住,摆摆手让铁头出了院子。
&esp;&esp;一时又感慨起自己身边竟还有个情痴,莫名有些羡慕被铁头放在心上的姑娘。像他这样没有家累的,虽说只是个马车夫,每个月都有一两多的进项,要说个妻子还是挺容易的,更别说还有她屋里的一等丫鬟婉柔等着要嫁他。铁头竟都忍住了,空身等着个没法企望的人,二十八岁的年纪,动作快些的都该有四个孩子养着了。
&esp;&esp;老赖家的看她神色有些怔怔的,便劝了一句,“奶奶这就回去?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天冷的很。”
&esp;&esp;徐明薇回过神来,冲她笑一笑,应道,“听婶子的,这就回去。”
&esp;&esp;半道上忽地下起雪籽来,窸窸窣窣地砸到青石板上,踩在脚底咯吱作响。
&esp;&esp;“这鬼天气,都出了正月要开春了,竟还下起雪来,只怕今年地里的庄稼又要不好了。”老赖家的轻骂了一句,一边还不忘替徐明薇拢了披风,笑道,“幸亏出来的时候金娘子想得周到,换了这件带风帽的,不然吹冷了头,夜里又要闹起来。”
&esp;&esp;金娘子听着人夸她,仍是一声不吭,只仔细看了路,扶着徐明薇一路往家里去。
&esp;&esp;徐明薇往金娘子身上看了一遭,懒懒收回视线。要说勤快仔细能干活,她屋里几个都没什么好挑剔的;但要论神秘,除了她也没别人了。莒南和威宝开始也只是玩笑,后头认真查了,也查不出别的什么来。街坊邻居只知道金娘子家里是做药材的,平时深居简出,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次,便也无从知晓她家里的情况。
&esp;&esp;被莒南和威宝这样一搅合,徐明薇都不禁对金娘子起了几分好奇。但顾忌着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不愿意开口说的,自己也不好贸贸然地问。说到底,两人也不过是雇佣关系,只要活儿做得好,旁的也轮不到她来过问。
&esp;&esp;婉容见下了雪,想起徐明薇她们是没带了伞的,连忙叫了碧桃一起沿路来接,两茬人便在半道上遇见了。一时忙着替徐明薇遮风挡雨,倒惹得她笑了起来,“行了,就这么几步路,又有大毛衣裳风帽子挡着,吃不了冻。还是紧走着些,赶紧收拾了手炉,叫徐婆子翻几个番薯芋头来,咱们放火灰里烤了吃。”
&esp;&esp;碧桃一听到吃的也高兴起来,扔了雨伞给老赖家的便往回跑,“奶奶那奴就先去招呼了徐嬷嬷。”
&esp;&esp;老赖家的一撇嘴,嗔道,“可看出来了,这就是嘴上跑车的货,见风就是雨的,千万不能在她跟前提一句能吃的!这大雪天的扔了主子就往回跑是怎么回事?”
&esp;&esp;说得婉容和徐明薇都笑起来,“她从来就是这么个样子,好不了了。”
&esp;&esp;金娘子扯扯嘴角,眼里也有些笑意,但看在旁人眼里,还是那么一副冷面孔罢了。
&esp;&esp;一时进得院子,屋里果然烧得暖烘烘的。几人头发睫毛上沾着的雪花立马就化成了雪水,冷冰冰的,顺着脖子一溜,冻得身子底下透心凉。
&esp;&esp;婉柔递了热帕子给众人擦脸,担忧地看了看天,说道,“这雪下得没头没尾的,姑爷先前出去的时候也没带把油纸伞哩。”
&esp;&esp;徐明薇眼色暗了暗,说道,“你管他做什么,爷们身子骨总比咱们强些,还有大雨天都不肯打了伞,嫌闷的慌的!”
&esp;&esp;婉容在边上瞪了婉柔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笑着引了话头到别处,屋里才又热闹了起来。
&esp;&esp;纵使举案齐眉
&esp;&esp;徐婆子果然翻了两篮子番薯和芋头来,全教婉容她们垫到了灰堆下头埋好了。梦婷梦央两个原先在家里是吃苦惯了的,因着徐明薇平日和气,到了傅家做活反倒像是享福来了,渐渐的也生出几分她们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淘气来。这会儿闻着空气里头隐隐约约的番薯香味,都托着腮在边上巴巴地等了,看得婉容忍不住笑道,“庄稼人家里不是常吃了的吗,怎地这会儿都馋了起来?倒是给你们挑的师傅不好,也带出两个贪嘴的来。”
&esp;&esp;碧桃真是躺着也中枪,无辜眨眼,“姐姐说人怎么又绕到我身上来了。”
&esp;&esp;徐明薇等人忍不住笑,却听梦婷弱弱说了一句,“家里的番薯入了冬,除了平日里留的口粮,都是要封进洞里做种的。”
&esp;&esp;梦央也是点头,说道,“奴家里番薯紧着喂猪,过年杀肉的时候好多卖几个钱,平日里连皮都舍不得削了。人吃的一锅番薯杂粥里头,别说能见着些白米,番薯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