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了?”陈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文玘摇头做苦笑,眼眸低垂向斜下方。“呵,我忘了家是什么样子了。”
“什么狗屁玩笑?谁会忘了家的样子啊?”
文玘:“五岁进禁阁,十二来出征。我不曾见过家的全貌。”
陈曼怔住:“为啥要把你关禁阁?你犯啥滔天大罪了?”
“兴许是因为。。。我还活着。”
陈曼笑:“这是什么理由?难不成,你还是个活死人?”
文玘笑,低眸不语。
他似乎总是回避这个话题,或是说。。。在掩藏,在逃避。
“你呀你,话总是说一半,真真叫人捉摸不透。你家也神秘兮兮的,除了叫人捎些信来,十年来都见不着影。”陈曼也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半璧璎珞:“哎,我家也没了音讯。”指尖摩挲着玉璧细致的纹路。“这玉是阿母为我和妹妹求来的,一半在我这儿,一半在我妹陈姕(zī)那里。阿娘说,这是保平安的。”
陈曼抚摸着细致的璎珞,却又叹出口气来:“离家前,我骗阿娘说一年后我就回来了。可陈姕那丫头,小小年纪一眼就拆穿了我的谎,死活让我走,我跟她吵了一架。走的时候,她没出来送我,去找她我看见她红着眼睛蹲在那墙角里哭。现在想想,当时一句道歉的话也没讲,别离的话都没说,自己那时真该死。”
他又吹了吹玉上的灰:“现在一走就是十来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天下太平了,我就可以回家了。真想看看陈姕长多高了,尝尝阿母烙的饼。”
文玘看向陈曼褐色的瞳。“天下太平,怕还是要再拼些年月。”文玘身子往后靠了靠,“阿克什跑了。”
“什么?跑了?!”陈曼一下子就坐直了。
“奶奶的,那家伙有仇必报,怕要等恢复些元气再攻过来!”
“看来我们还要再驻守这几年。真是麻烦。”
“这云门关的雪硬的跟菱角似的,啧啧。。。难熬。”
“太平之日,天下颐年,何时可待…”
望向月,月亮无言。
一年后。
云门关城富贾家中。
西风烈,冷风吹,可富贾家中暖如春;星月白,夜幕黑,可家中歌女艳如蝶。琥珀酒,碧玉觞,食如画,酒如泉。宫商角徵羽,轻纱吊腰间。面前,是施脂抹粉的美人,正在厅内翩翩起舞;耳边,是婀娜多姿的,美人在厅侧莺声燕语。
总指挥使王厢端起酒杯,凑在美人面前,细细打量。
“指挥使,”文玘与陈曼一同起身,抱拳:“巡边的时间到了,我们二人先行告辞。”
王厢挥手示意其离去。
富贾笑着说:“王指挥使,那二位就是副指挥使元玘和陈曼吧。”
王厢笑脸相迎:“正是。您看看,走的这么早,这俩家伙就是扫兴。”
“听说,那个文玘又获甲等功了。”他看向王厢,“那小子确实厉害啊,是吧,能文能武的。”那人抬了抬眉,“听人说,他来头可不小…上头的意思,怕是想让他来当总指挥吧。”
空气瞬间凝霜。王厢皱起了眉,握着酒杯的手更紧了些。
“那我呢?”
“上头没说。可军队中不少人抱怨过你贪天之功,赏罚不明,我看这言论趋势不利啊。”王厢紧咬后槽牙。
“那个元玘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该问的就别问。”富贾嘬了一口酒。“你若真想知道,我就赠你一句话:国火中烧,活死人一个。”
王厢皮笑肉不笑:“国火?是火锅吧。。。”富贾却一脸严肃。“我就给你说到这了,想不出来最好,还能保住脑袋。”王厢意识到了什么,又翻来覆去的念了两遍。
国火,国火。。。火!十多年前,国公府那桩骇人听闻的纵火案,活活烧死了国公元渊的次子也使得其元家嫡长公子半身不遂。。。
“小小年纪就来参军了。。。难道是那个纵火犯之子?”
富贾不答,只是戏谑地笑笑。心叹道:你还是对元渊不知甚解啊。。。又嘬下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