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我?”文玘紧攥的双拳上暴起青筋:“只是负了我吗?你对得起关下死去的兄弟吗?你知道从尸山血海里爬起来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抱着战友残缺的身躯是什么滋味吗?”他抽下腰间的玉璧举在小五面前:“荆小五,陈曼的尸体就在关下,你看得见的!他被人一刀刺死时你可曾后悔!我不明白,我们出生入死的情谊究竟败给了什么?!”
“战前有人把我叫去,他叫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开城门,对了,还特意说要我在你生死关头去找陈曼…我原是不肯的可他拿着银麒麟把我的家属名字全给报了一通,我,我害怕急了…就听了他的话。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银麒麟?文玘瞳孔紧缩。国公元家用的是金麒麟…是他们吗?他们要置我于死地吗?可是…为什么!
荆小五低下了头,握住一把水果刀,语丝颤抖:“小五自知罪孽深重,不如以死谢罪…”说罢,便要将刀插进自己的胸膛。
“咣”文玘一脚将他手中的刀踢落,刀掉在脚边。
唐颐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将军…”荆小五惊魂未定。
“荆小五,你给我记住。你的罪不是死就能输得起的!”文玘转身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
荆小五:“…”
陈曼…云门关…死亡…杀戮…
“文玘…”感知到文玘心头不断闪过血腥的过往,唐颐的心再次被揪起,怔在原地。
她追寻到一处无人的泊口。
只见他落寞地蹲坐在岸口,目光投向这片浮漾的海,呼吸的声音微微发抖。看着他那般沉默的模样,唐颐心塞。
她不问,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他的旁边坐下,沉默的看着他看向的那片海。
良久,他终于开口:“究竟怎样才能忘记所有痛苦?喝酒吗?醒了后在难受一遍吗?他们说唱歌能好些,可是不是的,我已经唱哑了…呵,真是狼狈啊,二十二年来一直都这样狼狈不堪…”
“别这么想自己。”唐颐对他说:“遗忘,不如是一种逃避。这世间最难的事。越是痛苦,便越想遗忘,越想遗忘到头来却发现记得越深刻。那干脆就不要逃避它,让时间来抚平这一切。”她伸出一只袖子,举在他面前:“你要是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不用憋着…”
金眸含着水色,怔怔地望向她。
唐颐:“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软弱的一面。你想哭就哭吧,我不笑你。”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唐颐温柔的笑笑:“耳熟吗?这话是某人之前告诉我的。今天我把这句话了再还给他。”她伸出的那只胳膊在空中抖了抖。“诺,用我的袖子擦,上次我都把你的衣袖给哭脏了,今天你就当是还回来。”
这事还能还回来?真是没有逻辑…他哭笑不得。但说实话,心里却好受了些。
她温柔的笑映射成他眼底的浮光跃金。文玘陷入了她的眼睛里,轻柔而炙热,柔情似水般在其中回转。
他怎么在盯着我看…不会又中了他的什么圈套吧…唐颐红了耳廓。
“我胳膊举累了,你要是不用的话,我就…”
“欸…”下一刻,他的手抓住了那只衣袖。分明的指节向她的指尖滑去,握住了她的握拳的手腕,向背面转去,摊开,掌心里是一块木牌。
“小金主,这才是你想给我的吧。”
唐颐解释:“这块木牌是荆小五求我带给你。他将你在北塞的东西都带回来,寄存在漕帮的仓库里。这是仓库寄存的木牌,我本想等你心情平复些再给你…”
他吸了吸鼻子:“哪有那么娇气,我很好。”他将木牌攥在手中,“你说的对,我不能一直逃避。我可以装作遗忘,但这些痛苦的存在不会消失,是时候来面对这一切了。”
“是啊,人生里深渊纵横。”唐颐拍了拍他的肩,“若想爬出深渊,只能靠自己。别回头看那深渊万丈,你只管带着勇气,走下去。”
风拽着海,翻涌着。
唐颐起身,向他递出一只手来:“起风了,走吧,我陪你去。”
他伸手握在她的掌心:“好。”
仓库。
仓库外站立着一位老伯,见有人来,没好气的说:“怎么闭仓了才来?可真会挑时候。你们走吧,我要锁仓了…”
唐颐却露出饱满的笑颜,撒娇道:“大伯,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些事儿。您就通融通融吧,我们拿完东西就走。”
老伯与文玘不约而同的脸红。
澄澈的大眼眨巴眨巴,甜软的声音滑入耳道,听的人心痒痒的,有几人能招架得住?
老伯的态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算算算,你们进去后动作快点。这要是别人我就不让他们进了。还有啊,拿了东西出来后要在这本布帐上签上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