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危楼从崇政殿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孙钊从殿旁值房内退出来,看到他,孙钊立刻上前来行礼,“拜见侯爷——”
霍危楼淡淡挑眉,“你还未出宫?”
孙钊一笑,跟着霍危楼一同朝宫外去,“适才议事完了,见侯爷还在殿内,便稍停了片刻,早前侯爷送来的荐书下官已经看到了,不过这两日侯爷举荐之人未来,也不知是个什么安排。”
孙钊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霍危楼,然而霍危楼喜怒不辩的,闻言面上也无多余的表情,淡声道:“这样的小事你也值得你专门等在此处?”
孙钊微哈着腰,“侯爷少举荐人,下官便对这位姑娘颇为留意些。”
孙钊年过不惑,却保养得当,如今看起来也不过而立之岁,他面上说的寻常,可“姑娘”二字却是话眼,满朝文武谁人不知武昭侯不近女色,他年纪不小仍无娶妻之意,便是建和帝都为他着急,而虽说他手握重权,的确许多人像走他的门路入仕,可能被武昭侯看进眼底的,实在是寥寥之数,而如今,武昭侯竟然举荐了一位姑娘。
虽说并不给聘任文书,可京兆尹衙门管着京畿刑狱,这仵作之位,说重不重说轻也是不轻,而孙钊更没见过女子为仵作的,可如今,这位姑娘,竟得了武昭侯的举荐。
孙钊看到文书之后,便颇有些胆战心惊,此人和武昭侯是何关系?若说是武昭侯身边人,却也没见过谁会让自己身边人来做仵作的,可若不是,此人凭什么以女子身份得了武昭侯的认可?
霍危楼不露声色,却如何看不明白孙钊之意,孙钊此人,出身世家,官运可谓是顺风顺水,有些贤才便罢了,对官场上的御下迎上之术更是擅长,因此坐稳了京兆尹之位,再过两年,必定是要入六部为相才的。
霍危楼淡声道:“她虽是女子,却及擅仵作之术,若是男子,本侯必要留用,可她自己知道无法入仕,便想寻个衙门一展所长,本侯便将她举荐与你了。”
孙钊笑着道:“原来如此,侯爷举荐之人,自然是出类拔萃的。”
见霍危楼神色淡淡,孙钊一时有些拿不准,便拧眉道:“这几日,府衙倒是遇见了一桩难案,下官在衙门之时,也在等这她来衙门应卯,可却久等未来,也不知是何缘故。”
霍危楼眉头微蹙,凭着薄若幽的性子,是不会在这事上耽误功夫的,可这都回京第四日了,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此念一闪而逝,霍危楼却蹙眉道:“说不定今日便去了。”
孙钊听着这话,便觉霍危楼可能的确不知道期间缘故,这足以说明二人关系没有他想的那般亲密,他微微松了口气,若此人当真是霍危楼身边人,那他岂非在衙门里供了一尊大佛?
孙钊展颜道:“今日下官还未回衙门,待会儿到了衙门便知人来没来。”
此刻已是日落时分,霍危楼往天际看了一眼,只觉心底有些发痒,他连着忙了几日,将王青甫的宅子抄了,又将此案做了个定夺,忙起来倒也没那般难捱,可如今遇到孙钊,却觉出些蠢动之意。
心底念头一转,霍危楼问道:“去岁京畿几处府县报上来的税报还在你那里?”
如今已经入了二月,各处报上来的去岁税目已拢总完毕,送到户部之后,便要归入国库,这本不是霍危楼常管之事,不过他又道:“西北军情紧张,今年的军饷预计比去岁多了三分,不过今日兵部侍郎说去岁江南丰收,澜沧江往上到京畿各府县亦是丰足,倒有余力供给,也不知是真是假。”
孙钊忙道:“在的在的,在衙门里,今日早朝还在议论,只等东边沿海各处报上来,便一并送入户部了。”说着他忙道:“那下官稍后便送入侯府。”
霍危楼淡淡道:“不必,本侯去你衙门看便可。”
孙钊微愣,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出了宫门,孙钊和霍危楼皆上了马车,马车沿着御街往东,没多时便到了府衙,衙门差吏没想到武昭侯也跟着来了,皆是有些慌忙,孙钊则当先将霍危楼迎去了正堂,又吩咐文吏,“将去岁的税报取过来,侯爷要看。”
文吏应声而走,很快取来一摞厚厚的文册,孙钊亲自给霍危楼倒了茶,又将文册捧到霍危楼跟前,霍危楼却在看到那一摞册子之时蹙了蹙眉。
他其实最不耐烦看这些税报册子。
却还是伸手拿了一本,又四处打量了一番厅堂,孙钊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细细品了品霍危楼的神情,福至心灵的去问守在外的衙差,“今日可有人到访?”
衙差本要摇头,却忽然想到薄若幽来,于是一副看好戏的口吻道:“大人不问小人都要忘记了,的确有人到访,说起来还有些逗趣。”
孙钊扬眉,“何人?”
衙差嘿嘿一笑道:“一个姑娘,说要来府衙做仵作,还说大人您知道的,您不在,小人们就让她在茶房等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