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危楼不疾不徐的话应声而断。
他素来是极愿与她亲近之人,可此时被她揽住腰身,竟愣了好几息胸口才生了些起伏,“幽幽——”
他沉声开口,嗓子似更哑,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未动。
薄若幽见状手抱得更紧了些,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这才觉他身上竟没了往日的暖意,只是他胸膛挺阔,与她想象之中一般宽厚硬实。
她没说话,更往他身上靠近了些,这时,霍危楼手才抬起来,将她揽住,臂弯越收越紧,手在她背脊上游弋,而后将她深深扣在了怀里。
他低头在她发顶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呼出,笔挺的背脊终于松活下来。
薄若幽几乎能感觉到他轻薄绸衫之下硬实的肌理,羞涩在她眉眼间一闪而过,她语声轻软的道:“世子毒发之时失了神志,侯爷万莫将他所言放在心上。”
霍危楼“嗯”了一声,薄若幽话锋一转有些恼的道:“世子也实在太过放纵自己,此番所言虽是不清醒之时说的,可不知他从前有无此般念头,世子从前在侯爷跟前最是乖顺,等他此番好了,侯爷定要好好教训他才好。”
说着她语声一低,“我还从未听过有人这般与侯爷说话,便是我都想替侯爷打他才好。”说完她脸颊又在霍危楼心口蹭了蹭,“侯爷是世上最好的兄长,他怎能如此令侯爷寒心。”
霍危楼胸膛极快的起伏了一下,似未想到她能如此安慰他,她前面所言不过故意说的轻松,又说霍轻鸿并非发自本心,又斥责霍轻鸿做错了要替他出气,可唯独这最后一句,心疼之意溢于言表,才是她真正想说的,瞬间便抚慰到了他佯装无碍之下的痛处。
他呼吸发紧,情愫在心底满溢,喉头梗住的苦涩终于在这时烟消云散了,他又深吸口气,一把将薄若幽抱起,往前走了两步,将她放在了书案之上,此行令薄若幽微微一惊,她这般坐在书案之上,抬眸便能与他平视。
霍危楼眸色幽深的望着她,额头几乎快抵在她额上,薄若幽顿时心跳快了些,他却沉着嗓子道:“适才都听到了?”
薄若幽想到霍轻鸿所言的那些话,心底又有些酸楚,点头“嗯”了一声。
霍危楼唇角扯了扯,笑意颇为苦涩,“可觉害怕?”
薄若幽莫名,“为何害怕?”
霍危楼此时竟默然了一瞬,而后才道:“因他所言,并非皆是虚言。”
薄若幽回想霍轻鸿的话,不知哪些是气话哪些是真的,霍危楼涩声道:“我父亲过世的早,他与我母亲十分不睦,他也并非对外说的病亡。”
霍轻鸿说定国公乃是被长公主逼死的,薄若幽心底微惊,莫非是真的?
看她有些恍然意外之感,霍危楼便又倾身将她抱了住,她如今坐着高了些,下颌能落在他肩头,他亦与她交颈而拥。
“我母亲贵为长公主,婚嫁之初,是她看中的我父亲,我父亲对母亲本无爱慕,却不得不接受赐婚,成婚之初还算相敬如宾,可本朝规矩,做了驸马之后,便不得在朝中手握实权,因此我父亲虽然额外加封了定国公,却不过是个闲差。”
“父亲越来越消沉,待我出生之后才好了些许,可不过几年,他又觉苦闷,在我妹妹出生后,他甚至起了纳妾的心思,他将一个早年间有过交集的世交之女接回了府中。”
薄若幽心口一震,难怪霍轻鸿那时提到了“一家四口”,她彼时未曾上心,此刻方才明白原来是霍危楼曾有个妹妹,更想不出做为驸马的定国公怎会如此一意孤行。
霍危楼继续在她耳边道:“我母亲因此大怒,与父亲闹得不可开交,那时我妹妹还不满一岁,因他们夫妻反目,下人看护不力,令我妹妹得了急病,很快便夭折了。”
薄若幽眼瞳一颤,忍不住抱住了他,霍危楼继续道:“我母亲因此悲痛欲绝,处死了父亲的妾室,又囚禁了父亲,以整个霍家的前程相逼,她想令父亲认错写罪己书,可父亲抵死不认,就这般过了大半年后……他上吊自杀了。”
薄若幽无论如何没想到他父亲竟是如此亡故,再想到此前霍危楼所言之语,她更觉心房震颤,霍危楼说过,他比她更想要稳固牢靠到不可撼动的情谊,当时听来只觉霍危楼是想令她安心,却未想过他或许当真发自本心这般想。
“父亲死后,母亲彻底崩溃,很快便患了疯病,那时我十岁,日日侍在她身边,她病情时好时坏,到了十二岁之时,好转的更多了些,彼时长公主府无权无势,仅靠着陛下对母亲的些许体恤维持体面,霍国公府知晓当年内情,亦过的如履薄冰,那时,我决定上战场。”
“后来我半年归来一次,此前回来也没什么,可自十五岁新年那次归来之后,我母亲便再也不愿再见到我……”
薄若幽颤着声问:“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