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很久,宋小芷依然还能记起第一次见到杨次语那天。
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木城的秋日清晨,窗外白雾渐渐散开,阳光隔着云层无法穿透,暗沉沉的天,路过的飞鸟叽叽喳喳的鸣叫。
班主任进来,后头跟了个没见过的女生。
班主任在台上介绍新来的转学生,那女生便立在讲台下,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比站在台上的老师还要高。
当然,班主任本身个头就娇小,宋小芷无聊地想着。
她捏着笔,笔尖抵在纸上,涂涂画画演算着一道题目,有一眼没一眼瞥着新来的同学。耳朵里班主任的声音都过滤掉了,被同学孤立久了,没人跟她说话,长久以来她养成了一种习惯,也可以随意模糊他人的声音。
喧闹繁荣在那头,她一个人在这头。
她是一座离岛。
她常听的一首歌也叫《离岛》,歌里面唱着,“我觉得这样的距离很好,就隔着一片海互不打扰,我是一座离岛,人海边的离岛,世界和我礼貌微笑。”
“谁能够决定谁怎样最好,我疏离的很舒服不想治疗。”
她自认没有歌里面的境界,人家是主动疏离,她却是被迫。
但她仍然喜欢听这歌,她觉得如果她不是被迫,或许本身性子也挺淡的,可这种凭空假设本就无现实意义,聊以自|慰罢了。
她还忽略了一点。
“我是座小小岛,容易满足的小岛,懂的人懂得就好。”
“我是座小小岛,心满意足的小岛,我爱的人爱我就好。”
也可能不是忽略,而是潜意识自我保护逃避。
她没有懂她的人,也没有爱她的人。
唯一爱她懂她的奶奶也离世了,她如今只有一个酒鬼赌鬼爸爸。
每天回家,一滩烂泥一样等着她收拾。
她宁愿收拾,因为如果爸爸清醒着的话,更烦人,只会大喊大骂。
在宋小芷心里,已经不敢奢求还会出现一个人,能够懂她爱她。
更不会知道,那个人在这样一个清晨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彼时,她只觉着这个女孩是有些特别,没想到女孩子也是能有这样的气质的。宋小芷想到一个词,桀骜不驯。
大多数时候,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男生的,而且还不是什么好词,性情倔强,不服管束,甚至暴戾。
这种人一般很锐利、扎眼。
而不远处的这个女孩,不能单纯这么形容,因为她看起来好像还很努力在低调了。
十月末,学期已经过半,对于这个突然而至的转学生,从老师那堆冗长烦絮的话里,宋小芷提炼出两个有效信息点,一个是这个女孩叫杨次语,另一个是杨次语是一颗成绩很好的好苗子,那应该是个规矩的优等生吧。
可这个优等生,也不是那么规矩。
红白的本校校服,来报道的第一天就穿上了,班上却有小三分之一的同学没穿,多像个乖乖女。
但不大规矩的是,校服虽然穿了,但不好好穿着,非要敞开着,里边儿一件简单的白t。看起来,就很冷。
黑发束着,不若班上大部分女孩不听话地披散着,马尾在空气中划出倨傲的弧度。眸子色浅,略带着锋利,微垂着也掩盖不住,双眼皮薄薄的。
真是个矛盾结合体,宋小芷收回视线,也落笔写下这道物理竞赛真题的最终答案。她们正在念初三,她已经在为高中物理竞赛作准备。
但她没让任何人知道,她不想“平静”的生活再引来任何一丝注目。
没多久,那个叫杨次语的女孩下来了,找座位,某个瞬间她们好像对上了一眼。谁也没放在心上。
日子就这么慢慢推进着,宋小芷依旧做自己的隐形人。
但她发现不久之后,那位转学生却融入得很快,明明在非常有限的一些片段里,她眼里的那人是臭屁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