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那傻兄弟什么德性,他能不知道?
乍看着这个举止洒脱,态度从容的少年,怎么也没办法和那个混混沌沌,憨态可掬的弟弟联系起来。
扣儿从陈子灿后面闪出来,嘴里说着:“扣儿拜见大少爷……”
就想跪下磕头,却被陈子灿一把拉住。
在他的人生观里,没有谁比谁低贱。
人从四肢爬行到直立行走,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多少磨难。
既然站起来了,就不能再轻易趴下。
因为,顶天立地,这是祖宗留给我们的遗产。
是他们战天斗地,为我们换来的,作为人的尊严。
能让我们跪下的,也只有那些已经长眠的先祖。
陈子服倒没注意到这些,看见扣儿,他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霍然起身,快步走下堂来。
扶着陈子灿的肩膀,让他抬起头,仔细地看了又看,喃喃道:“是子灿,真是子灿啊!”
“嗯,长高了,也瘦了,你怎么……”
他想问弟弟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恢复神智的,但大庭广众之下,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口。
记忆里,幼时的子灿活泼可爱,整天跟在自己后面乱跑,像个小尾巴。
四岁时,他已经学着写写画画,能背三四十首古诗,人人都夸他聪明伶俐。
只是,甲申年清军入关,家里遭逢大变。
因为死抱着母亲的腰不撒手,他的后脑被打了一刀鞘。
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却从此落得个痴痴傻傻的毛病……
陈子灿看着自己这位大哥,那发自内心的惊喜交集,让他也感觉暖暖的。
虽然,他对这张脸,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但血脉相连的感觉,依旧提醒着他,这,是他的亲人!
陈子灿微笑着叫了声“哥”。
陈子服这才猛省,自己现在,还在公堂之上。
作为这个时代的百里候,他在这修武一县之地,拥有不可置疑的权力、威望还有责任。
他对陈子灿笑笑,微咳一声,立刻有个班头附耳过来。
他小声道:“带二公子到后堂去歇歇,我马上过来!”
陈子灿摇头道:“大哥,你忙你的。”
“我在边上看看,等着你。”
陈子服摆摆手,班头带他到旁边站着。
陈子服回到公案后,沉声道:“堂下众人,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顶牛的、打鹅的互相对视,用眼神交流片刻,都同时磕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