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了照镜子。三天没刮脸了,下巴上胡子拉碴。就像奥贝德爱说的那样,像仙人掌刺,虽然不多却挺硌人的。
我从抽屉里拿出剃须刀,就这么干刮了几小,还是挺解决问题的。
我从没见过什格里上校留过胡子。就连人家把他从吊扇上取下来时,他的脸也是干干净净的,显然刚刮过。
我从镜子里看见老兵,正站在我身后发笑呢。
见我来到操场,我的无口令演练队全体队员“唰”的一下来了个立正。班农不在。我敢说这正是他享受花花公子生活的时段,一手端一杯雀巢咖啡,一手拿一支点燃的大麻卷烟。不必再等他了,小伙子们已分成三排站好,手握G3步枪,刺刀指向蓝天。
开始着装检查。我手握刀柄,悠然迈步,我的脸倒映在他们锃亮的皮鞋上,看上去有点变形。十八个都经过精挑细选,都是最棒的:不会有鞋子没擦干净、衣服起皱、皮带松松垮垮之类的现象,但既是检查,挑不出毛病也得挑个把人显显威风不是?我走到第三排,挑中了倒数第二个倒霉鬼。我抽出刀,猛一转身,小伙子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刀尖已抵到他皮带上方。做这个动作之前,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肚子已经松弛下来,刀尖一抵马上又收紧了。岂止这一个,所有队员都齐刷刷收腹挺胸,脊梁挺直到最大限度。我的指挥刀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插回了刀鞘。我正步前进,刀把拍打着鞘口叮当作响。我一言未发,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去,所有的脸都绷得紧紧的,所有眼睛都大瞪着一眨不眨。
爆炸芒果 第三章(7)
好样的,小子们。
可以开始了。
所有关于“安静”的词语在这儿都成了废话,咱们这个无口令演练队早已懂得了什么叫真正的静默。我们已经训练了一百一十天,每周七天全勤。生物钟障碍啦,偷偷瞟一眼旁边的人动作啦,在心里打拍子以配合动作啦,还有悄悄动弹脚趾头以促进血液循环之类,所有这些现象都绝不会再出现了。
此时此刻,我的意志就是命令。
我还在检查着装时,班农就已悄然来到。此时他一个立正,鞋跟在混凝土地上发出“咣”的一声,这是我们的信号,示意我可以开始操练了。他眼珠布满血丝,我假装没看见,一个后转,拔出军刀举在胸前,刀把高至唇际。我接受了全队的敬礼,向前迈了四步。第四步落地的同时,全体立正,动作整齐划一。
完美的开始。
一声铿锵,收刀入鞘。步枪从他们的左手抛出,越过头顶,稳稳落在右手。然后双手握枪,举至胸前,梆!梆!梆!敲击弹仓三响。我的这支乐队表演持续了五分钟,乐器就是步枪,它们左右翻飞,嗖嗖作响。拍打弹仓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在我无声的指挥之下,枪的舞蹈令人眼花缭乱,分不出哪是金属枪管哪是木制枪托。
无声口令主宰着一切。
接下来分成两队,背对背各跨出十步,立定,向后转,再迅速合成一排。
展示绝活的时刻到了。
我跟排头兵距离三英尺,四目相对。眼睛眨一眨或者瞟一瞟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失误。排头兵把枪举至胸前朝我仍过来,枪在空中划了个半圆,被我熟练地接住。一次,两次,三次。我右手把枪抛起,它像螺旋般旋转着越过我的双肩,落在左手上。步枪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接连六十秒钟里,它就这么在我头顶上跳跃、舞蹈。在旁观者看来,这枪就是一团翻飞的金属和木头,我与枪已经浑然一体,达到了人枪合一的境界。在一次翻转三圈的表演后,枪回到了排头兵的手里。
压轴戏登场,学员们重新排成两列,我端着枪走在队列之间,我每迈一步就等于一次口令,面对面的两个学员相互抛接步枪,而我,就如同行走在由飞舞的枪支构成的甬道里。抛枪,接枪,稍有闪失,枪刺就有可能扎进对方的眼睛。这条枪林构成的甬道足有二十米长,看上去煞是壮观,不过大家都练了整整三个月,表演起来并非难事。
走到队伍末尾,我瞟了一眼右手那个兵,其实也就是眼珠略微转了转,小伙子接枪的左手就有点颤抖,右手抛枪的动作慢了怕有十亿分之一秒,那枪划了个半圆,枪托砸在我太阳穴上。
妙极了!
我晕倒。
要是这杂种再慢上一拍,砸中我的就不是枪托而是刺刀了。
救护人员脱掉我的鞋,解下军刀,松开皮带。救护车里显得很安静,有人给我戴上了氧气罩,我深深吸口气,躺在担架床上可真舒服。我巴不得干脆昏迷过去,趁机好好休息休息。可我的情况特殊,我必须尽快康复,我可不希望这些医生反应过度,给我来个开颅手术。
我被送进特护病房,刚一躺下,护士就给我挂上了吊针。帘子拉上了。帘子外面就有一部电话。我很镇定,太镇定了,看都没朝电话那儿看一眼。
醒来时感觉有点儿神智模糊,知道他们肯定在吊瓶里加了安眠药。
班农坐在床边凳子上。
“不提奥贝德的那事儿,”他说。“有只鸟儿不见了。那么个庞然大物,没了。”
我希望这是药物造成的幻觉,但班农的手就放在我的肩头,而学校里只有他把飞机称作“鸟儿”。
“一架MF17不见了,他们认为是被奥贝德开走了。”
“你认为呢?”我问,感觉反应有点迟钝,眼皮直打架。
宝贝奥单枪匹马就弄走了一架飞机?
穆萨克MF17,双座双控,螺旋桨驱动,萨阿布引擎,200马力;该机应急操作程序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