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曹毅的结识算是很偶然,有点儿宿命的意思。
当初若非陈家那个败家儿子陈宁得罪了曹毅,陈家即将受到灭顶之灾,恐怕到现在萧凡和曹毅还互不相识,更别提互相以兄弟相称了。
曹毅是个够兄弟的人,他很豪迈,很海派,军伍出身养成的直爽性子令萧凡对他有着很大的好感,跟这样的人相处不累,用不着费尽心思去猜测他每句话的意思,曹毅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有一说一,他说要保萧凡平安,那么这话便不是一句普通的客气话,而是一个男人的承诺,相比之下,萧凡便虚伪了很多,每次看见年轻漂亮的女子,他眼睛总是直勾勾的盯着人家,但表情却一副不好女色,道貌岸然的样子,这样不好,不磊落,不君子,――但很有快感。
曹毅不知从哪里拎了个酒坛子出来,萧凡一见顿时面色发苦,向不远处的太虚投去求救的目光,太虚神色颓靡,看来还没有从面粉事件中恢复过来,见萧凡看他,很没义气的将头一偏。
这个没义气的老家伙!回去后辞职,不当他徒弟了!
曹毅摆出两只大碗,咚咚咚斟满酒,与萧凡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龇牙咧嘴了一阵,满足的吁了口气。
投奔燕王的事二人很有默契的不再提了,现在曹毅要说的是另一件事,一件很麻烦的事。
“上面的情况有变化,提请黄睿德调任的奏本被拦下来了……”
萧凡一楞,惊讶道:“为何被拦了?”
确实很令人吃惊,燕王对江浦县可谓是势在必得,毕竟它是京师西面的屏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按说应该不遗余力的拿下它才是。
曹毅冷哼一声,道:“原本调任黄睿德的公函已递上了吏部,吏部官员也打点好了,只待送呈御览,批朱核准,结果生了变故……”
“什么变故?”
曹毅冷笑道:“公函刚到吏部,恰好被礼部黄侍郎给拦下了。”
“怎么回事?礼部侍郎拦吏部的公函?”
曹毅叹了口气,道:“黄侍郎深得帝宠,拦下吏部的公函也不稀奇。黄知县他还不死心,这老家伙不是省油的灯,最近他频频往京师走动,与当朝礼部右侍郎黄观来往颇密,奏本被黄侍郎拦下,多半是黄睿德暗里使了劲。”
黄观?明朝第一位连中三元的大才子?
萧凡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位黄大人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才子,大明开国至今,科举十数次,举子逾以万计,却只出了这么一位连中三元的才子,后来燕王造反,黄观赴外地督促各方进京勤王,船行至安庆罗刹矶,得知燕王已攻占应天,并登基称帝,黄观知大势已去,乃投江自尽,可谓是板荡忠臣。
黄知县怎么会和黄观搅和到一块去了?
“礼部右侍郎……是多大的官儿?”
曹毅慢吞吞的伸出俩手指,道:“二品。”
萧凡望向曹毅的目光立马充满了同情:“二品官儿要治你这八品官儿,曹大哥,你还是赶紧放响箭向燕王求救吧……”
曹毅摇头,望着萧凡嘿嘿笑道:“我背后站着燕王,黄观动不了我,当今圣上唯信亲子,尤忌外臣插手天家之事,黄观怎敢动我?身为天子近臣,天子的脾性他是最清楚的……”
萧凡顿时放了心,星目一横,朝曹毅扔了个嗔怪的眼神:“曹大哥你真坏,吓人家……”
曹毅慢吞吞的道:“我的话还没说完,黄观固然动不了我,可是……二品侍郎要动一个小小的草民,却是不难的……”
萧凡楞了一下,俊脸立马变绿了:“什么意思?”
“江浦政局纷乱,知县竟被县丞篡了权,实在是古往今来第一稀罕事儿,偏偏这事儿还不能在官场上说,黄睿德也不敢闹上吏部,不然他这辈子的仕途就算完蛋了。幸好他有一个同年同榜之谊的礼部右侍郎黄大才子,黄观自来对藩王戒心深重,他怎会坐视京师之屏障落入燕王之手?可是燕王戍守北平,多次征伐残元,数立大功,正得皇上信任,黄观自知对付不了我,不过呢……嘿嘿,他对付不了我,但对付你这无功名无背景的草民却是不难。”
“黄观这人,怎么说呢,人还是挺正直的,只是太过迂腐了些,不知黄睿德在他耳边吹了什么风,如今他对你仇意颇深,他认为江浦政局之所以变得如此纷乱,上官不像上官,下属不像下属,都是你造成的……当然,他这样想也没错,可不就是你一手谋划的嘛,我和黄睿德都被你这小子给摆弄了一道……”
萧凡苦着脸,可怜兮兮道:“曹大哥,不关我的事啊……”
曹毅哈哈笑道:“这话你跟我说没用,跟黄观说去。黄观为人很迂腐,在他看来,你一介草民,不务农,不读书,无功无名却掺和到衙门权力之争,这是不安本分,你在他眼中就是个刁民,如今整个江浦都知道黄知县被我夺了权,而且也都知道这件事跟你关系不小,黄观就是要通过整治你,来试探我的反应,若我不敢为你出头,整个江浦的人都会认为我懦弱怕事,连手底下的人都维护不了,衙门里的那些官吏多少会对我寒心,那样黄知县就能兵不血刃的夺回知县之权了,哈哈,好一招敲山震虎!”
萧凡叹气道:“可是你却不能帮我出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