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牢房,梁泽身上的重枷被解下两重,只剩手足上各一对精铁打造的镣铐,拖着沉甸甸的步履,蹒跚至墙边的稻草堆坐下。
回头间,隔着粗如儿臂的铁栏,梁泽看见隔壁牢房里的一个熟人,麻木的神情顿时扭曲,扑到铁栏上,冲那人张牙舞爪。
“付轶,你个杀千刀的,还我女儿命来。”
付轶瘫坐在对面的墙角,四肢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曲,浑身是血,闻声侧过耳来,他的双眼被一层厚厚的血痂糊住,一时难以睁开。
“你是……梁当家?”
“不是我还有谁?”梁泽嘶声痛骂,他先前在大理寺,就听狱卒们说起女儿的凄惨遭遇。
“二娘她哪里对不住你了?不肯给名份,她也心甘情愿跟着你,到头来你却这般害她,付轶,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下地狱抽筋扒皮……”
这两人,由起初的狼狈为奸,结为翁婿之谊,最后成为杀亲仇敌。
严烁环臂靠在一旁瞧热闹,“唔,把他俩关一块儿倒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有铁栏隔着,梁泽的咒骂对付轶不痛不痒,他艰难撑起眼皮,哑声对牢外的人说:
“沈大人,你又何必如此,帐本就剩那么些,我怎会把罪证留给你们,嘿……哈哈……”
他有气无力,却笑得十分畅快。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那些不想他好的人,自己也别想好过。
沈之砚漆眸幽邃,墙上冰冷的烛火映着他清隽的面庞,在这森严冷酷之地,多了几分锋利。
“哦是吗?帐本已毁的事,与你一道,皆被困在这牢房之中,外人无从知晓。既如此,不如就请你,陪本官唱一出空城计,如何?”
与严烁走出牢房的路上,沈之砚施施然道:“不妨将帐本缴获的消息散出去,对方慌了神,自会来夺,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严烁蓦地懂了,私盐案定不了裴相的罪,但刺杀朝廷重臣、尤其是准内阁成员,则变成另一种——营私舞弊、扰乱朝纲之“奸党罪”。
想来圣上会更乐意看到,裴相以这种罪名被论处。
论拿捏人的本领,严烁一向只服沈之砚,今次仍是被他的壮举震惊,“别说我没提醒你,如今你亲自上阵为饵,一个不好丢了小命,十数年的抱负就要付之东流了。”
“与其担心我的命……”沈之砚淡然回眸,“不如你在部署上周密些,万一叫刺客跑了,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严烁大感不满,“出谋划策我不如你,但你也不能在行动力上质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