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半露的月亮高悬于苍穹之顶,透过薄薄的云层,无私地向世间洒下晦暗不明的月光。
夏尔沿着熟悉的街巷慢慢左拐右行,最后带着两个人走到了一幢小宅院的庭院里。
正当他打算拿出怀表来看一看时间的时候,宅院的后门另一边则正好有几道人影同时走了进来。两拨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互相对视着,月光如水一般澄澈,在地面上留下了几个人浮动不定的倒影。
由于时间已经到了深秋,因此各人都穿着比较厚重的外套,黑色的外套配着这幅夜景,倒也有些相得益彰。
两边各自领头的、衣冠楚楚的两个人互相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然后同时点头致意。
“特雷维尔先生,您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脑筋转得就是快,看来我还是没有错看您。”
博旺男爵的笑容总是如此和善,让人如沐春风。
“谢谢您的夸奖,”夏尔和气地点了点头,面上也挂着不变的微笑,“您竟然只带了两个人,这份诚意真是很让我感动。”
接着,不管内心的感觉如何,中年人和年轻人都笑容满面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这幕场景一时间竟然让夏尔产生了如同小时候读书时所见到的“革命同志胜利会师”那种场景般的恍惚错觉。
好吧,这肯定也只是错觉而已……
在和萝拉-德-博旺小姐商谈时,一直都崇尚行事宜早不宜迟的夏尔。直接把时间定在了第二天晚上。而一如夏尔的预料,在夏尔给博旺小姐写下了见面地址之后,博旺男爵当真爽快地直接过来了。果然非常有诚意。
“我原以为您要重新定个时间的。”握完手之后,夏尔看着对方,轻笑着说。
“没办法,我们都要赶时间。”男爵摊开了手,显得好像很无奈的样子,“所以您这个时间定得正好。”
夏尔往银行家后面扫了一眼,虽然他带的人都戴着帽子因而看不清脸。但是看体型,那位倒霉蛋应该没有来。
“杜-塔艾先生今天没来吗?”夏尔虽然表面上是在慰问,但是话里话外总是透着一股恶意。“他最近还好吗?”
“在您把他狠狠打晕后的第二天就直接醒过来了,看来您当时还是留了一点情面的。”银行家又耸了耸肩,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显然对那位手下的健康状况并不是特别关心。“现在还算是很健康吧。”
“哦。那您回去之后,请替我跟他说声抱歉。”夏尔又笑了笑,“如果他需要赔偿的话,让他到时候记得写个账单给我。”
“我会替您转告的,至于账单就不用了,他需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这个冷笑话并没有惹得男爵笑,他只是随口答应了,然后重新直视着夏尔。“不过,特雷维尔先生。您肯定也明白,今天我来见您,并不是为了跟您探讨一下杜-塔艾先生的健康状况的。”
气氛瞬时就由刚才的轻松而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夏尔知道正题来了,表情也同样变得严肃起来。
“我当然明白。”夏尔伸出了右手,做出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似乎是不打算和夏尔兜圈子了,片刻的沉默之后,博旺男爵重新开口了。
“特雷维尔先生,正如您此刻所猜想的那样,一直以来,对您所属的波拿巴派分子政治团体进行资金赞助和协助的人是我,那位杜-塔艾先生一直都只是我的这个计划的一个执行人而已,我才是实际的主导人。现在在您面前,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说出这一点了。”
“谢谢您。”夏尔微笑着道谢,心里也松了口气。
“不用谢,大家各取所需而已。”这位银行家直白得惊人,“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你们的口头感谢。”
“那是当然。”夏尔点点头,然后问出了另一个他关心的问题,“那您现在改变了主意了吗?”
“目前还没有,虽然生了一些不幸的小事故,但是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障碍而已,我认为我们能够克服这些障碍向前看,您说是不是呢?”博旺男爵语气十分和缓地回答了夏尔的问题,然后看着夏尔。
他的意思很明显——现在就看你怎么看了。
也就是说,在这位商业巨子、银行界的魁看来,特雷维尔侯爵家险些破产、特雷维尔公爵家险些损失一大笔钱,“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障碍”而已,在新的大好形势面前,大家都应该不计前嫌地向前看,走出新的一片天地。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银行家的商业逻辑,也许以后的也会是同一个样?
而我们的夏尔,能对此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