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众目睽睽之下,云初信誓旦旦地说能治好董和的病,现在钟姨太又出面求,她硬拦下了,以后董和好了也就罢了,果真董和不治而亡,钟姨太一定会怨今日她拦着,耽误了为董和医病,怕是这残害骨肉的罪名她还是背上了。
思量了半天,太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云初面色平静地立在那,越发埋怨她多事儿,还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怎么就瞧不透自己的心思,闹出这么个难题,她倒没事儿人似的,在那儿瞧热闹!
进退两难间,姚阑说道:
“姨太说的不假,七叔的病耽误不得,既然妹妹说能治,不如就让她试试……”
见姚阑也跟着起哄,太太的脸有些挂不住了,目光陡然犀利起来,却见姚阑轻轻一笑,接着说道:“媳妇知道,徐太医祖辈几代行医,号称神医,他不点头,太太自是不敢点头的,毕竟是老爷的骨肉,干系重大,一旦有个闪失,谁也担不起。”
这话可是说到了心里,太太面色也缓和下来,点头道:“阑儿说的对,你可有何法子?”
“媳妇倒是有个法子,就怕太太听了又说不妥,埋怨媳妇。”
太太笑骂道:
“就你猴精,有什么好法子快说,治好和儿的病是正经。”
“依媳妇之见,既然徐太医已进了内宅,太太不如命人把前厅用帘子隔开,让四妹妹隔帘与他辨方,妹妹能说服徐太医更好,如徐太医坚持妹妹的方子不能用,也自有老爷处置……那徐太医隔着帘子,见不到妹妹,自然也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
不愧是姚阑,四两拨千斤,轻轻几句话,既没丢国公府的体面,又把麻烦踢给老爷,不仅太太,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太太沉思了半晌,点头称道:
“也亏阑儿想的出,别人要是有你一半的精明,能事事体谅我的苦心,我也足了”
说着,太太别有深意地看了云初一眼,转头吩咐喜梅道:“你去回禀老爷,就是四奶奶要和徐太医辨方,让人把前厅用帘子隔开。”
喜梅应了声,匆匆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进来回道:“回太太,老爷也同意四奶奶隔帘辩方,前厅已经布置好了,请四奶奶过去。”
云初神色一轻,抬头看向太太,见她如此兴奋,太太暗叹一声,终是年轻气盛,不知这背后的凶险,事到如今,内心虽对云初有几分回护,也是骑虎难下,只柔声说道:“老爷同意了,云初就过去吧,只你记的,凡事不可太好强……”
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不易说得露骨,说到这儿,太太强打住话头,只担忧地看着云初。
听了这话,瞥见太太眼中的忧色,云初也能感觉出太太的爱护,担心她治不好董和闯了大祸,只是,她们之间跨越了千年,不同的观念,不同的目标,不同的礼教思想,注定太太即使疼她,爱她,却依然容不下她,是她追求自由的最大的绊脚石!
隔着纱帐,云初隐约瞧见堂上老爷对面坐着一位身穿石青色长衫,头戴小冠的清癯老者。
与想象中的面目可憎、横眉冷目不同,徐太医却是一脸的慈眉善目,像个寿星老。尽管如此,由于刚刚喜梅“不通医理”四个字学的维妙维俏,云初已先入为主,对他的印象早打了折扣,自是没有半分好感,隔着帘子,朝徐太医的方向福了福,徐太医忙起身恭恭敬敬回了一礼。
坐定后,云初伸手接过丫鬟递过的茶,打开盖吹了吹,轻呷了一口,抬头看向外面,见徐太医直挺着胸,正目不斜视地坐那儿不语,想是等着她发问。
尽管老师说做人要有礼貌,要尊老爱幼,但云初心里有气,对徐太医自然少了几分恭敬,轻咳一声,云初冰冷地说道:“徐先生对七爷的病怎么看?”
正文 第九十八章隔帘辩方(中)
尽管云初语气冰冷,但她是栾城才女,又是四品诰命,徐太医虽号称神医,也只是个七品官,官品上就矮了三极,在他看来,云初威严冰冷也是理所应当,自然也就没听出云初语气中的怒意,思索了片刻,认真地说道:“老夫诊得七爷两脉虚濡且细,观其舌淡暗,苔白薄微黄,腹痛隐隐,大便溏薄夹赤白粘液,形容消瘦,证为阴阳两虚,气血不足,下方当燮理阴阳,祛邪厚肠止泻,于是老夫用了旱莲草、阿胶、当归、毛姜、白术、木香、防风等”
说到这,徐太医摇摇头,俨然忘了是在辨方,自言自语道:“用药之初,七爷的确见强,但几日后病情反而加重,老夫观其畏寒肢冷,四末不温,以为寒热气血壅遏为害,治当标本兼顾,缓调为要,思量在三,又以本方加地榆,邬胆子……可七爷的病依然毫无起色,老夫曾和太医院众人辨方,众人斟酌在三,也说老夫之方可行,此外别无良方,可此方对七爷的病却是毫无效用,真是费解啊!”
绦虫病患者,因绦虫寄生在肠内,影响肠道气机的通畅,不通则痛,自然腹痛绵绵、膛胀不适,病久了则脾胃功能受损,不能运化水谷精微使化潭不足,加之绦虫吸食体内营养,自然会导致人体气血亏虚,听了徐太医的话,云初也不得不钦佩他的医道和用方,把中医的望闻切诊运用的淋漓尽致,董和的表象的确如他所诊,若是单纯的腹泻和肠炎,用了他的方子,自然会好。
只可惜,没找到病因,治标不治本,药不对症,自然惘效。
听到这,云初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点头说道:
“如七爷的病因果如徐先生所言,徐先生用药自然没错,只因您未找到病因,药不对症,自然无效!”
徐太医眼前一亮,急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