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见了墨帝才能知道陆轩的消息,前面就是刀山,是油锅,她也得登,也得跳。
轿子在汉白玉台阶前停下,喜菊打起轿帘,云初躬身下轿,没见如烟,暗暗吃了一惊,抬头见廉贵妃早已下轿,站在黄罗伞下等她,缓步上前轻轻一福,正要说话,一眼瞧见炎炎烈日下,那个清瘦僵直的背影,身子一僵, 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陆轩被罚跪在这儿,他跪了多久了?
想起先前的一场暴雨,头顶的日头更似火烧般,晒得人仿佛要化了,云初的心就是一阵揪痛,茫然间有些无措。
喜菊悄悄拽了她一下。
余光扫见廉贵妃正带笑地看着她,云初索性坦然地迎上去,道:“……恭见贵妃娘娘,这儿就是麒麟殿?”目光望着台阶上的陆轩,“台阶上跪的好似陆学士……”回过头,“他……”
“他向万岁请奏,想娶你……”话没说完,就被廉贵妃接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恍惚听到是云初的声音,意识模糊的陆轩一激灵,想回头看看,奈何全身已经僵直,晃了晃,险些栽倒,双手紧紧地撑住地面。
余光扫见他险些栽倒,如热油烹煮,云初一阵心焦,脸上却轻笑起来:“贵妃娘娘说笑,臣女是守节之人……”
“是真的,他……”
廉贵妃一怔,发觉失态,就闭了嘴,上前拉过云初,一起登上汉白玉台阶,在陆轩身前停下:“……常在一起联诗,本妃很钦佩他的才华,听说万岁一早就罚他跪在这儿……”
廉贵妃语气轻缓,似乎一直在考虑怎么措辞。
如破旧的瓷片一直拨弄着的琴弦,云初心里一阵阵轻颤,廉贵妃是说,陆轩已经跪了一天,而且,还经历了那场暴雨。
“嗨……这烈日暴雨的……”看着云初双目紧紧地盯着陆轩,廉贵妃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嘴里却是一声叹息,把当初关于沈醇和李雄的事例又说了一遍,“……本妃也是个心软的,最见不得这个,刚刚去求了万岁……”
说着,她轻描淡写地扫了眼麒麟殿那扇紧闭的门。
云初也随她看向麒麟殿,门口一对威武雄壮的石麒麟,气势汹汹,张着血盆大口,有如凶煞,像是随时准备吞噬逾矩的生灵。
“万岁……”
想问万岁怎么说,隐隐地觉得这是个圈套,云初就闭了嘴。
“……万岁不允”等了半天,见她没问出来,廉贵妃主动解释道:“万般无奈,本妃才请了董夫人来……”她看着云初,眼底一片真诚,“陆学士想求娶董夫人,是他不知天高地厚,还希望董夫人不要介意他辱没了你的声名,出手救救他……”
让她救他,廉贵妃是什么意思?
云初脑袋飞速地转着,不知廉淑妃会提出什么条件,她怎么才能救他。
“……再这样下去,陆学士必死”见云初心动,廉贵妃又道,“都说医者父母心,董夫人好歹懂些医术,先给他号号脉,下个方子,本妃偷偷让人熬了送来……”
原来如此,听了这话,云初恍然大悟。
陆轩是罪人,他被万岁责罚,没有恩旨,私自给他瞧病,她一定也会获罪。
可惜,廉贵妃千算万算,却不知道,太后的白癜风还没治好她不过会有一顿皮肉苦,但陆轩的情况,再不用药,怕是等到万岁赦免时,已经回天无术了,看着他面色潮红,双唇泛白,隐隐地泛起一层燎泡,云初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贵妃娘娘言过了”云初嘴里笑道,“您的吩咐,臣女怎敢不尊。”
“好本妃代他谢谢董夫人。”看着云初的背影,廉贵妃笑颜如花。
握住他滚烫的手腕,两个人都是一阵战栗。
她温柔的碰触如一缕甘泉,直达心底,陆轩浑浊的眼底一阵清明,恍然一股温情涌动,随即被剧痛替代,他嘴唇蠕动,拼命地冲云初摇头,可惜,他脖子僵硬,全身无力,像有块滚热的棉絮堵在咽喉,酸涩焖涨、火烧火燎,却发不出声音,在云初看来,他只是在向她微微颔首。
不敢再看他的眼,云初强压下鼻尖泛起的阵阵酸楚,良久,才平息下来,低头认真地给他号脉。
陆轩紧咬着牙关,积聚了全身的力气,猛一把将她推开,他也因用力过度,直挺挺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