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都是有自己的矜持的,哪怕再想收对方为徒,也不可能上赶着要对方拜师,顶多故意显露几手法术,再说上一些“你与我有缘”或者“你是我道众人”之类的话。
因为矮叟朱梅暗中扰乱天机,使得罗鹭的命数晦暗将折,激得洞中苦修的伏魔真人姜庶一阵心血来潮,算出未来弟子有难,特地把陈太真派出来保护罗鹭。陈太真自然也有仙人的矜持,并不会主动说明来意,而是提出来要应聘罗家的武师,按照师父安排,先观察他的心性品格,等一切都附和青城派的收徒标准之后,再实言相告。
罗鹭自幼好武,把家财大把大把地拿出来,听说哪里有成了名的大侠,武艺高强的剑客都会努力请来做教师,因此也博得了陶钧那样的一个“小孟尝”的绰号。陈太真叫开罗府的们之后,就露了一手百步神拳的功夫,凌空一拳将三丈之外的一块青砖击碎。
看门的小厮赶紧去请主人罗鹭出来,那罗鹭今年方十六岁,身材高挑,身穿黄衫,腰悬玉佩,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眸子里精光闪闪,听说门外来了高人赶紧出来查看,他比陶钧精明多了,但凡有武师来,先看武艺如何,确定不是招摇撞骗的再进入家中,当做食客供奉,再经过一段时间看人品心性,若真是侠义之辈,便磕头拜师,否则的话便打出去。
陈太真又来了招擒龙神功,隔空以真气挪移一块岩石,罗鹭看得心中欢喜激动不已,正要将他请进院中,岳清大步流星走过来,劈头便道:“这些世俗中的功夫便是练得再好又能怎样?一不能长生住世,二不能消灾解厄,便是练了一辈子,到花甲之年照样是一副耄耋老骨,最后落得个两手攥空拳的下场!”
那罗家的小厮从后面跳出来:“你这道士怎么又来了?”
岳清道:“你们家已然进了邪祟,妖魔就在面前而不自知,恐怕祸不远矣!”
小厮张口就要骂街,被罗鹭止住,他看岳清和身后的尤璜气度不凡,不似普通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便整了整衣衫,向岳清施礼:“小子罗鹭见过道长,我罗家慈善传家,常年修桥补路,施舍粥米,向来家宅安泰,您说我家又妖魔邪祟,不知有何凭证?”
岳清道:“你家里有个武师,今早你可曾见到?”
罗鹭道:“申武师昨晚练功上了肺脉,如今在房中养伤。”
岳清道:“那就没错了,他如今便是妖邪,如今在你家里养伤,等伤养好便要暴起食人。”
陈太真在一旁上下打量岳清,始终看不透他的深浅,便插画问道:“请教道长尊姓大名?”
岳清看了他一眼,笑道:“贫道乃五台山太乙宫炼气士,姓岳名清!”
陈太真自从上山学道开始,便跟姜庶在九峰山潜修,对北方的事情不太了解,姜庶这一支因为他跟朱梅闹得不合,与金鞭崖朱梅那一支又无来往,跟峨眉派的人更是多不相识了,因此所知有限,只知道五台派跟峨眉派是死对头,又听师父说过,青城派跟峨眉派同气连枝,将来创教之后也是守望互助,又听人说起过不少五台派的坏话,印象之中已是邪魔一流,因此听岳清自称是五台山来的,顿时紧张起来:“岳道友还未见过那位申武师,是如何知道他是邪祟的?”
那小厮也说:“不错!申武师来我们府上已经大半年了,为人和气,是最好不过的了,你如何空口白牙地污蔑人!我看你这道士才是邪祟!”
罗鹭也很不高兴,他请来过几十位武师,最后只留下一个申纯,可见他的武功人品都是上上之选,如今被人说成是妖魔,他自然不愿意,脸色也冷了下来。
岳清笑道:“你们那位申武师,已经于昨天晚上子时许为妖魔所害了,现在这位乃是外来的妖邪,剥了申武师的皮披在身上,变作他的模样……”
那小厮立刻反驳:“一听就是骗人的!哪有把别人的皮剥下来披在身上就能变成对方模样的?要照你这么说,把一个猪皮剥下来披在身上,岂不是要变成一头猪了?”
“你说的不错,非但是猪,天底下人和动物的皮剥下来,都能施法变换。”
陈太真大声说道:“你这道士满嘴胡话!”他向罗鹭道,“实不相瞒,我也是自幼出家,败在青城派掌教伏魔真人姜庶的门下,在九峰山修道多年,却从没听说过世上有这样的法术!”
岳清鄙视地瞟了他一眼:“你才有几年道行?也敢在我面前说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的东西可多着呢!”他看向罗鹭,“贫道昨天就来过一回,说过你这院中乌煞盖顶,将有灾祸临头,可是这小厮不听,如今申武师已经遇害,若你这主人和他一般糊涂,以后说不定还要有多人在那妖邪手下丧命!”
罗鹭还是不信,吩咐下人:“去取二两银子来给这位道长,于三清像前添些香火吧!”
“慢!”岳清道,“贫道修行数百载,从没有缺过金银用度,这次也是意在除妖,并非上门乞讨,既然你不信,那也无法,所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贫道告辞了!”
“师父,且等一等。”尤璜向罗鹭道,“我师父是真有道行的,昨天晚上在朱府降妖,斩杀阴阳教妖人冯吾,此是我亲眼所见。”他一掌拍出,在罗府大墙上留下一个巴掌印,“我也和你一样,自幼好武慕仙,寻觅多年,昨日才到这里,正好遇见师父说你家有邪祟,被你家小厮赶出之后让朱员外请去,我欲验证真假,一直跟随在侧,亲眼看见师父坐在房中驾驭两柄飞剑斩杀妖人,最后用那么大一个着火的圈子将妖人烧死。我师父与你无仇无怨,又不贪金银钱财,方才朱员外封了一百两谢礼,我师父只取十二两,绝不会平白骗你!他说你家有邪祟,便八九不离十,你可要想好了,若你家若的像我师父所说那样,而我师父已经离开,到那时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也干脆,说完便跟罗鹭拱手告辞,准备跟岳清离开。
陈太真在一旁冷哼一声:“别说你们师徒是在危言耸听,恐吓与人,便是真有什么妖邪魔鬼有我在这里,也绝不会容他们兴风作浪!”
那罗鹭却动了心,他对岳清说他师父是妖邪很反感,对尤璜印象却不错,尤璜功夫不弱,能一掌在青砖墙上拍出巴掌印,虽然比陈太真远远不如,但也足够做自己的师父了,况且说话实在,态度诚恳,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甭管有没有妖邪一事,这人也值得结交,因此紧走几步追下台阶:“小子并非不相信道长所言,只是申武师与我朝夕相处,传授武艺,乍然听说,心中难以接受,还请道长恕罪。”然后又跟尤璜说,“您武艺高强,小子求艺若渴,如果能不吝赐教,小子感激不尽!”说完深深鞠躬,一揖到地。
尤璜看向岳清,等他决定,岳清沉吟片刻方开口道:“你只愿意跟我徒弟学武,也不愿相信我说的话。本来依照我的脾气,早一走了之,只是你家那要妖邪实在厉害,一旦凶性大,这附近的百姓恐怕都要遭其毒手,因此我也不跟你计较其他。”
罗鹭赶紧请两人连同陈太真一起进院,命人把东院打扫出来,给三人居住,陈太真却不愿意:“我羞与讹骗世人的江湖术士同屋檐下共处,那申武师住在何处?我可跟他一起,平时即可以武会友,若真有什么妖魔邪祟,我便替你一剑斩了!”
罗鹭便把他安排到申武师所居的西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