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的眼睛越发惊恐,继续开始无边的泪流。
没有人注意到耀葵,只有爸爸的手一直握在她手里,他也许感觉到了她的体温的变化。她的手越来越冷了,透着一股雪天的寒凉。
8个小时过去了。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天空渐渐明起来,随意赶来的亲戚们又随意地离去,他们还有日常的事情要继续,他们还要吃饭,工作,睡觉,这里面也包括怪车男。剩下的每个人都慢慢由焦虑迸发的狂燥逐渐回复到一种日常的宁静中,有意无意地流淌着琐碎的言语,在这段时间内,耀葵从兰姨和黑哥的口里,逐渐知道了黑桃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中午黑桃回到家里,变嚷嚷着要兰姨做吃鱼,兰姨十分奇怪,因为她知道黑桃是从来都不吃鱼的。但黑桃说,他今天中午参加了学校的聚餐,吃了一种叫脂肪鱼的鱼,觉得味道很好,所以还想吃。
兰姨说,你不是容易被刺卡到喉咙里吗?你忘了你小时候鱼刺卡到喉咙里,一个多月才好的。黑桃有一些不高兴,他嘟囔着嘴说,小时候是小时候,我现在长大了,不怕刺了。小时候那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次扎住了,反正过了一个月喉咙就不疼了。
兰姨觉得吃鱼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黑桃想吃就给他买,黑桃也不是小孩子了,吃的时候让他注意一点就是了。但黑桃要吃的脂肪鱼,她感觉有点奇怪,这种鱼虽然很熟悉,但他们平日里并不很经常吃这种鱼的。她下午就去菜市场看了看,卖鱼的人提醒说种鱼非常容易卡到喉咙里,她有点担心,但想到黑桃要吃,她还是挑了一条偏小的鱼,不到一斤。
晚上黑桃吃得很开心,他每口都咬得很,嚼的时候也很用力,他一个人几乎把一条鱼都吃光了,没有吐一根刺。
兰姨问他怎么不吐刺,他说都嚼碎了。这天他吃完饭就进自己的房间去看书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黑桃看起来很正常,但他话不多。他和兰姨说他还要吃脂肪鱼,他要吃两条。兰姨就去市场买了两条,中午全家一起吃饭,实际上兰姨和黑哥两人都没有怎么吃。黑桃才吃几口鱼,就把一整条鱼夹到自己的碗里,他说他想多吃一些。黑哥还叮嘱他不要吃得太快,这个鱼刺很多,要小心,黑桃却吃得很急。
这个时候怪车男在无人邀请的情况下来到他们家蹭饭,他看到脂肪鱼很想吃,黑桃看见他要来吃就更着急了,他不仅把自己碗里的一条迅速扫荡干净,把桌上的另半条也抢去吃了,怪车男只吃到一点点,他很生气。晚上黑桃不再说要吃鱼,他吃了三大碗饭,很少的蔬菜,然后他就回房间看书了。
第三天早上,黑桃就这么没有醒来了,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医院里说他有内出血的迹象,具体的原因要开刀检查。
这时候耀葵觉得自己内心残存的希望已经彻底地沉了下去,她紧紧握住爸爸的手,
“爸爸,是那鱼害了黑桃,不是吗?”她的声音慢慢被空气被稀释掉,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爸爸什么也不说,他不看她。他也许什么都没有听见。
兰姨和黑哥仍在交谈,他们仍然觉得没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鱼刺,他们认为怪车男的质疑只是出于当日没有吃到鱼的嫉恨。
关于黑桃的内出血,他们开始相互追溯各自家庭的遗传病史。这个时候的兰姨不再哭泣,眼窝边熏黑般的浅泪迹早已不见,耀葵怀疑她是不是利用去洗手间的时候仔细地洗了一次脸,声音变得流畅而悦耳,
“内出血很有可能就是胃里有毛病,黑桃这孩子有时候吃饭一顿多一顿少的,不知道会不会胃里有问题啊?我记得你爸爸是得胃癌走的吧,现在都说癌是会有遗传的。”
“谁说癌会遗传的?你有没有医学常识啊?癌会遗传?你随便找个医生来问问看!哦你说我爸爸胃癌会遗传,就是说我有胃癌,然后再传给黑桃,我还没有发病他就先发病了?天下有这个道理吗?”黑哥说话的时候嘴形逐渐扭曲,口里溅出的水越来越多了。
“我又没说你,现在不是说病会隔代遗传吗?谁知道黑桃怎么就突然内出血了呢?”
“嘿嘿,你自己不想想,你平时吃那么多也不胖,是不是消化不良有什么胃病啊?天知道黑桃是不是跟你学的,有时候一顿吃三大碗,有时候什么也不吃!”
“我那是新陈代谢太快,吃多了也不张肉。和胃病有什么关系?你不想想你自己,喝水都会胖,也不知道是不是虚胖?”
“我怎么虚胖了?。”
。。。。。。
9。X光片
耀葵揪着眉头,转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要走过眼前这条狭长的过道,然后向右边的第一个路口转去。推开油漆斑驳的褚色旧门,洗手间似乎没有别人,直对的高窗边有一个灰迹重重的绿色塑料排气扇,在嘎嘎的旋转中扫进几缕忽明忽暗的微光,耀葵听到里面一个厕门内传来慢条斯里的排泄的声音。
她注意到在光滑的洗手台上躺着一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