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后听着殿外的兵器声,她懒懒地放下了手中剪刀时,殿外那公子砰一下推开了殿门,站在了门口。他一身潮湿,玉冠和面上尽是水渍,他红着眼,发着抖立在殿门口,衣袍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水。
这是公子姜湛。
于静淞淡声吩咐宫女:“怎如此慌乱,不讲仪容?带公子下去换身干净衣服……”
姜湛推开了想碰他的宫女手臂,他大步向殿内走,发着抖望着自己的母亲。他噗通一声跪下,厉声:“听闻母亲拿我做交换,换了秦国的支持。请问母亲此事是否是真的?”
卫王后俯眼望他,淡声:“真的。”
姜湛抬眼:“母亲可曾记得,三年前,玉女离洛之时,我向母亲剖过心,说我是心悦玉女的,我愿等她回归?母亲当日和成家有约,双方都是说好的!”
卫王后淡淡笑了下:“你说这事啊。但我记得你之前也向我说过,你想和玉女退亲。”
姜湛急道:“那是因为……”
卫王后打断他的辩解:“我如了你的意,让你二人退亲,你该谢我。且秦国公主我见过了,她温柔可亲,正适合你……”
姜湛寒声:“是么?母亲难道不是为了自己坐稳王后位置么?母亲真的为我想过?母亲——”
“啪——”清脆的一巴掌,箍在了他左脸上。
姜湛瘫坐在地,抬头怔怔看向王后。
王后目如喷火,怒极而道:“我坐稳王后位置,就是为的你们兄弟!你兄长被贱人所生的杂种陷害,不是我去奔波将他救下?!你们兄弟能有今日位置,不是我的功劳,难道是你们父王的恩惠?!”
“你们父王想立小贱人生的杂种当太子!是谁拦着!是谁保住你们兄长!”
“姜湛,生为王室子,就不要太自私。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少在我面前再提玉女,玉女如何,日后都和你毫无关系!你给我好好守住,娶秦国公主为妻!”
姜湛仰头看着她,他母亲明丽夺目,艳势逼人。她就是王后该有的样子,左眼是算计,右眼是权利。
姜湛这才明白,什么母亲向父王暂时屈服,都是假的。母亲从未屈服,母亲从来不曾向天子认输。母亲一直在等着翻盘的机会……
姜湛左脸被打的地方开始火辣。
他目中浮起几丝迷茫色。
他慢慢道:“母亲昔日与我说,你的几个儿子婚姻都不能自主,我是你最小的儿子,你会让我娶我最喜欢的女郎。你说你的其他儿子都为了政治牺牲,你不愿我再沾惹政治,不愿我再入这个圈子。你愿我就如闲云野鹤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爱谁就去爱谁……”
卫王后闭了目。
殿中良久沉默。
气氛丝丝凝滞。
很久后,王后缓缓开口:“那都是骗你的。湛儿,身为天子之子,你不能置身事外。你该入局了。”
姜湛无言。
他低低凄笑一声,缓缓站起。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俯身向母亲一拜,转身步伐趔趄地出了门。
笑声如泣。
侍女在后:“王后……”
卫王后疲声:“去派人看住他,别让他胡来。”
——
姜湛没有胡来的机会。
他的母亲强势无比,他的父王满心算计。他给丹凤台写了信后,是年三月,迎秦国公主为妻。王后为补偿他,为他纳了几房妾室。秦国公主温柔,并不多说什么。姜湛却心灰意冷,对母亲送来的妾室也是视而不见。
三月暮春,姜湛与秦国公主成亲时,姜湛的信才送到丹凤台。
玉纤阿收到信件,虽可怜公子湛,但到底松了口气。她只怕姜湛一直等着她,非要与范翕抢她。她不是怕范翕难过,她是怕姜湛在此受伤。范翕已不是昔日的范翕,玉纤阿也怕伤到了这位公子。
只是可怜光风霁月的公子到底不能成为闲云野鹤,卫王后的野心,终是要公子湛来承受。
但玉纤阿对此事,也不过是和姜女唏嘘了两声,又与已经十五六岁的梓竹讲了几句其中的政治缘故,就落下不再多提。
三年了。
丹凤台渐渐重新被绿荫浓密笼罩,丹凤台如同与世隔绝的海外蓬莱般,平时根本没人来这里。初时觉得寂寞,后来住得久了,反让人爱上了这里。
姜女起码就很喜欢现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