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迪对还在犹豫的安妮点个头,安妮把药水浇在莉安切开的伤口上。椎心刺骨的灼痛立刻吞噬了莉安。她的手臂好像被剥了皮浸在碱液里,她的皮肤好像着火一般。她立刻感到胃翻、头昏、视线模糊。若非被狄良和勃迪压住,她早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剧烈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第一波剧痛后,她的皮肤开始搏动,手臂好像有烧红的煤炭嵌在伤口里。背抵着狄良,她倒抽口气,闭紧眼睛忍住泪水,咬紧牙关以免自己大声尖叫,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住勃迪的手。
她以目光向他求助,他冷漠镇静的表情使她恢复自制。哪怕他只流露出一丝同情,她都会忍唆不禁地哭出来。发现自己抵着狄良,她强迫自己挺直背脊。但她无论多努力也无法松开勃迪的手。就在她肯定自己再也无法忍受时,剧痛开始减轻。
“最痛的部分过去了,夫人。”安妮听起来好像也想大哭一场。“我会在伤口上涂些药膏,然后把你的手臂包扎好。疼痛减轻了没有?”
莉安说不出话,只能僵硬地点头。她凝视着勃迪背后的墙壁,祈祷自己不会昏厥过去。
安泥迅速涂好药膏,但包扎时费了一些工夫,因为莉安仍然不肯放开勃迪的手。疼痛不再难以忍耐时,她才发觉他的拇指在揉擦她的手掌。他的表情不变,但那不着痕迹的轻抚却让她觉得被他拥抱在怀里。包扎完后,莉安深吸口气,终于从勃迪的掌握中抽回手。
“好了,”安妮说。“最近两天别让伤口碰到水。”
莉安再度点头,以沙哑的声音道谢。“失陪了。”她缓缓站起来。狄良伸手扶她。她在他身上靠了一下,然后缓缓站直身子,走出小屋前朝安妮点个头。每个士兵都在她经过时鞠躬为礼。她知道他们都在门口看她,所以不愿用跑的躲进树林里。亚力在溪边玩耍。幸好他没有看到她往反向走,也没有听到她在树林里的啜泣。
廉恩皱眉望着她的背影,然后转向安妮。““母之火”还有剩吗?”
“还剩几滴。”她回答。
廉恩走到桌边抽出匕首在自己的前臂割出一个小伤口。他的朋友都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没有人感到讶异,因为廉恩是他们之中的怀疑主义者。他把前臂放在厚毛巾上。“倒些药水在这伤口上,好让我知道是什么感觉。”
安妮不敢多嘴,乖乖地把剩余的药水滴进廉恩的伤口。廉恩毫无反应。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他朝安妮点个头,然后走到屋外。勃迪和其他人跟着出去,围在廉恩身旁耐性地等他报告。当他终于开口时,沙哑的声音使厄伦忍不住微笑。
“痛死了,”他低声说。“不知道她怎么受得了。”
劳柏扛着亚力加入他们。发现莉安不在时,亚力的欢笑声戛然而止。他满脸惊惶地爬回地上,扯开喉咙高声尖叫莉安的名字。
劳柏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别慌,亚力,她在树林里,马上就会回来。”
亚力哭着跑向他的叔叔,勃迪把他抱起来。“我忘了你还小,莉安没有离开你。”
为自己的惊慌失措感到惭愧,亚力把脸埋在勃迪的颈窝里。“我以为她走了。”
“从你认识她以来,她有没有离开过你?”
“没有但有时候我害怕。”他小声承认。“我以前不会,但现在会。”
“没关系。”勃迪叹口气。“你现在安全了,我不会让你出任何事的。”
“莉安也那样说过。”他抬头凝视勃迪。“你一定要照顾她,因为她只是个弱女子。”
勃迪放声而笑。“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软弱。”
“但她有时会背着我偷偷哭泣。我告诉她她需要你,我不希望再有人伤害她。”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他保证。“别担心了,跟劳柏牵马去。一等莉安回来,我们就要上路。”
莉安十分钟后才红着眼睛回来。勃迪把她抱上马鞍,然后坐在她身后。饱受折磨的她瘫靠在他身上。他突然有股强烈的欲望想要保护她、安慰她。他温柔地用手臂环住她,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他策马前进,把她移进他的臂弯。她的长发轻拂着他的大腿,他用手背轻抚她天使般的脸孔。他终于对见面以来就纠缠着他的渴望屈服。他低头亲吻她柔软的唇,看到她皱鼻叹息使他露出微笑。
他的头脑不断告诉他要理智。她是英格兰人,天知道他有多?受不了任何跟英格兰有关的人事物。他在年轻愚蠢时曾经去过那个可恨的国家,想要找一个跟麦依恩的妻子茱丽一样理想的新娘,但那趟徒劳无功的旅程让他受到了教训,因为依恩找到了英格兰唯一的稀世珍宝。勃迪一直是那样深信不疑,但遇见莉安以后他不再那么肯定了。
“你有过人的勇气,”他点个头。“这一点我承认。”
但仅此而已。
第七章
太阳早已下山,一轮明月高挂夜空。他们在卡尼脊山脚下的榉湖畔扎营。厄伦注意到莉安在发抖,于是替她生了一堆火,廉恩把一条披风铺在营火边的地上让她休息。吃过晚餐后劳柏和廉恩带亚力去湖里洗澡。莉安决定起来伸伸腿,她还没完全站起来,厄伦和史提已经冲过来帮忙了。他们分别抓住她的左右手肘拉她站起来。
“谢谢,两位先生。”
“你可以叫我史提。”黑皮肤的士兵说。
“我怀疑你搞得清楚我们的名字。”厄伦说。
“我记得几个。劳柏和廉恩带亚力去湖边。你是厄伦,其他人的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我叫范戈。”一个红发士兵凑上前来。
“我叫欧祥。”一个虎背熊腰的士兵也靠了过来。
莉安突然觉得她好像被一座六呎高的人墙包围住。他们盯着她看的样子,好像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怪物。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英格兰女子吗?他们此刻的举动为什么这么怪异?她跟他们同行一整天了,再大的好奇心也该满足了吧?
她从两个士兵之间的缝隙看到勃迪交抱双臂靠在一棵树上。他也在看她,但不同于其他人的是,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她微微把头歪向包围她的士兵,希望勃迪会了解她的暗示,命令他的手下给她呼吸的空间。但他似乎无意伸出援手。
“你晚餐几乎什么都没吃,夫人。是不是不舒服?”欧祥问。
“你在我们面前不必装勇敢。”史提说。
他们一人一句,根本不给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