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凌君州办事效率极高,不过短短一日就集齐了各种说明离贵妃毒害明达帝的罪证,从取物鉴定到离钰宫被揪出的小宫女,都指向明达帝的枕边人。
“把这个刻毒的女人给朕押入天牢,废掉她的位份和称号!”明达帝的心中其实大抵有谱了,如今得到明晃晃的证据也不会再犹豫。
美人与江山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有那么痴迷于她,仅是因为熏香迷幻了神智。
……
离钰宫内,那倔傲狂放的女子今日身着一袭鲜红华裳,双腿两侧开了高衩,衣袖轻飘飘微微蓬起,时光仿佛回到了她秋日刚至伝凉的时候。
离贵妃那双雾灰的眼眸望向窗阁外的碧蓝长空,上挑的丹凤眼流露出一丝怀念和眷恋,自她发现宫中的婢女消失起,她便知道事情败露,时日不多了。
殿外响起浩浩荡荡的脚步声,肖公公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的卷轴碎步而来,神色肃穆,在她的恍惚下所有的下人已然双膝跪地。
“贵妃离氏,心肠歹毒,妄图谋害龙体以此博取恩宠,善妒失德,现夺去称号和名分贬为庶人,打入天牢待三日后行绞刑。”肖公公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宫殿内显得十分清晰,宣判了她最终的下场。
她比想象中的更为处变不惊,淡然地等待涌入的侍卫将她擒拿入牢,嘴角莫名地噙着一抹悲凉的笑意。
这个成日声称倾心自己的帝王终究连自己的姓氏都不清楚,离氏,真是笑掉大牙了。也罢,真正宠爱自己的男子早就不在伝凉,她可以安心赴死了。
……
幽暗荒凉的天牢内散发着阵阵骚臭味,身为阶下囚没有沐浴的资格,大多蓬头垢发肮脏至极。更有甚者,报复性地大小便不在夜壶中,而是在监狱内,十分恶心。
刚步入天牢,离贵妃就蹙起眉头,难以忍受。强忍下心中的那丝嫌弃,她顺从地走进了牢内坐在枯草之上,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守卫忽然打开了牢笼,一位身着洁白华裳的少女出现在眼前,她的脸蛋精致无比,散发出的脱尘气质与此处格格不入。
“你来干什么?笑话本宫的吗?”离泫公主缓缓抬起头,好看的丹凤眼中依旧是倨傲和倔强,她就像是永远不会被驯服的野马。
冷元真淡淡瞥了她一眼,浅浅而笑:“你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吗?”这个原本并不在自己复仇计划中的女子,终究因为自己而葬送了这条性命。
“输在当初不听父皇劝告,愿意同哥哥前来伝凉了吧。”离泫公主好似回忆起什么,低下脑袋痴痴地笑了。从前那些美好的人和事物,早已回不去。
没有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回复,冷元真顿时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仅是直直地盯着这个背离家乡只身赴死的女子。
半晌,冷元真缓缓开口:“事到如今,作为揭发你计谋的人,本宫也不会假惺惺地说出让你忏悔之类的话。本宫今日前来是想给你送来一样东西。”她小巧白皙的手伸出来,掌心是一个动物骨骼制成的哨子。
见到此物,离泫公主的眼眸陡然一亮,她连忙站起身来接过那哨子,眼眶迅速泛红,隐约可见泪水堆积。
“谢谢你。虽然我轻信殷可柔的话心甘情愿地被利用落到如此境地,但我还是不后悔。这里,从来就不是我应该属于的地方。”离泫公主双手捧着那枚骨哨,泪花啪嗒啪嗒地砸在手心上。
这是她同哥哥的信物,兄妹二人皆有一个,哥哥临行之际竟然将此物交给了锦喻王妃而不是自己,是不是也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冷元真自认问心无愧,即便不是自己,离泫公主的把戏迟早也会暴露,可这罪名分明应当还有殷可柔的份,这也就是她心存愧疚的原因。
“殷可柔,本宫迟早会送她下来陪你的。”冷元真阖上眼帘,眼前浮现殷可柔前世耀武扬威的模样和今世的百般陷害,暗暗攥紧了拳头。
离泫公主仅仅是苍白无力地摇了摇头,她哀切地一笑:“我多么羡慕你,身边能够有至爱之人相伴,珍惜眼前的一切,你的亲人和爱人,远远比报仇来得重要。”
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冷元真陷入了沉思之中。她如今的牵绊确实很多,也有很多值得珍视的人。可是,难道该报的仇就该因为畏惧就此放下吗?
“多谢良言。既然此物已经送到,本宫也该告辞了。”冷元真转身准备离去,忽然听得身后的女子情绪激动地呼喊着。
离泫公主咬了咬下唇,决定赌一把:“求求你,在我死后请一把火烧掉尸体,将骨灰送回邬勒国。”
她知道,这个请求十分大胆,且不说谁会向皇上讨要叛国罪人的尸体,便是从伝凉到邬勒,也是遥远万分。
出乎意料地,少女没有犹豫地回答道:“好。”便权当作,自己对她的补偿吧,没有自己说不定她真能当上锦喻王妃,后半生享尽荣华富贵。
冷元真离开牢笼,走至天牢入口之时,忽而闻得小小的呼唤声:“小心殷可柔!”她的脚步微顿,继而前行。
在这场斗争中,究竟谁才是输谁才是赢呢?谁也说不准,每个人都有丢失的东西,而她自己应当便是纯良。
……
三日后,离泫公主实施绞刑后惨死于天牢之中。冷元真恢复了玄神贵女的身份,借超度亡灵散伝凉戾气为由,向皇上讨要了离泫公主的尸体。
明达帝虽然不解出于何故,可念在她向来站在自己身旁分担国事的份上,挥了挥衣袖,不再插手此事。
按照离泫公主的遗愿,冷元真一把大火将她的尸体烧成了灰烬,命忆香、朱羽和半双她们将骨灰装进了一个木匣子中。
她的良知,在最后提醒自己的那刻足以看出,其实并未完全泯灭。
“也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冷元真望着冰冷冷的木匣子,独自呢喃,心中说不出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