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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第1页）

淮真静静听着。

他接着说，&ldo;报上说&lso;民国五年五月，即新历一九一六年六月生于广东清远，时年十六。身高或近或逾六英尺，面白消瘦，新月眼，天足……&rdo;

淮真笑了，&ldo;唐人街上随便捡个女孩都这样。&rdo;

&ldo;我虽没看过照片，但那晚在中华客栈能有几人。难不成叫我放着你在这，先去奥克兰找老姑婆陈贝蒂，问问她是否有个金龟婿在温哥华?&rdo;

&ldo;所以你也不确定……&rdo;

洪六啜口茶，&ldo;叫声温梦卿不就确定了。&rdo;

淮真懊丧。

&ldo;看你心虚的。&rdo;他摇开折扇玩了玩，&ldo;说吧，为着什么事逃婚呢。听说那温二少一表人才，怎么就看不上别人了。&rdo;

&ldo;面都没见过几次就托付终身了，谁知是人是鬼。&rdo;这确实是心里话。一开始她确实有想过，倘若寻到去温哥华的地址，不失为无法成功将自己赎身的下策。可仔细想想，觉得自己莫不是看言情小说看傻了，但凡穿个越，盲婚哑嫁的就必定是好人?网恋都得小心呢，一封深情款款的信而已，谁知信背后那人有无什么怪癖，又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ldo;谁知是人是鬼，&rdo;洪六咂摸了一下这句话，哑然笑了一阵，往椅子上头一仰，说，&ldo;也不知多少人讲我坏话，将我说成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阎王，我都懒得解释。其实我也还不赖吧。说句良心话，阎王哪有我这么玉树临风。&rdo;

&ldo;阎王手头也没那么多人命。&rdo;

洪六呵一声，&ldo;从前唐人街鸦片馆每日不知吃死多少不知节制的烟鬼，不能因我比旁人风流了点，牵扯了几个女人，便次次将命赖在我头上不是?&rdo;

淮真撇嘴笑笑，表示不敢苟同。

洪六倏地笑了，&ldo;也是，三言两语地，谁信?不信我也不信温埠少，凡事小心提防，这性子不错。但我就不知，你怎么给拐上船的?&rdo;

见淮真不答，他也不再问，只说：&ldo;这蟹壳饼不错哎，白鬼不都兴吃下午茶嘛。&rdo;

他自己先吃了个，又做了个请的姿势，&ldo;看，没下毒。&rdo;

淮真见他一直不进入正题，问他，&ldo;然后呢?&rdo;

&ldo;然后什么?你不想让人知道你叫温梦卿，我便回去告诉我四哥他看错了。旧金山没温梦卿，让他回去回了那温二少，烦请他上去别处寻去，也省的那姓温的来头大，无端生场是非官司。前些日子在华埠小姐赛上惹了些事，便将洪老气的犯了内中风。唐人街还指着他撑场面呢，可不能再将他气着了。&rdo;洪六见淮真盯着她，&ldo;也就两句话的事情，想去温哥华，叫他来将你欠白鬼那八千三百块结了，你们鸳鸯眷侣双宿双飞;不想回去，就呆着呗。你看，仁和会馆在加州的地产洪老头统统给我，除了月初去收个租，其余时候，实在闲得慌，找人随便聊个天，你以为我事事都要讨个什么好处?&rdo;

第一回在戏院见他，淮真就知道这是个无事生非的主。派车到校门口将她截胡过来，淮真实在不信他就只想聊个天。

她盯着他说，&ldo;华埠小姐赛时，你警告我两次。&rdo;

跑堂端了盘瓜子来，洪六闲闲地磕着，大概也猜到她想问什么。&ldo;白鬼来唐人街，无非觉得华人懦弱可欺，便逮着软柿子捏，想着法子霸占姑娘，上赌馆与姑婆屋打抽丰。我便找个机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那天那二十来客人里头，论谁最有钱，当然得数那穆伦伯格的小子。何况我这人气量小，上回戏院他害我丢了份，我怎么也得给他点教训不是?谁知道遇上你这有情有义的，在他门口守了一夜，害玛丽找不着机会去敲他房门，陪了糟老头一整宿。&rdo;

淮真道，&ldo;联邦警察就在楼下，倘若玛丽真的去了，恐怕你这始作俑者也跟着遭殃吧?&rdo;

洪六笑了，&ldo;那白鬼小子怕不知道联邦警察里也有人收受贿赂吧?他周围兄弟们，同事们，甚至是他顶头上司。

淮真心中一阵后怕。万幸那晚她没走，否则都不知道什么样的脏事会诬赖到他头上。

洪六点了支烟，&ldo;那小子想去美国陆军，家人不肯，便想了个折中法子，退而求其次，让他跟着联邦警察与议员来旧金山，许诺他，&lso;半年内阻止民主党废掉克博法案&rso;，拿下加州。否则必得回长岛去。&rdo;

淮真这才明白上次他为什么说，&ldo;四个月后会回去长岛。&rdo;

洪六又说，&ldo;若这事真这么容易，他哪有机会来旧金山?&rdo;

淮真沉默了。

洪六道，&ldo;看他对你也还算不赖，我也就不计前嫌了。&rdo;

淮真：&ldo;……可真谢谢您。&rdo;

洪六笑了，&ldo;洪六哥劝你，趁他对你不赖，能讹他一笔是一笔。&rdo;

淮真道，&ldo;这是什么道理?&rdo;

洪六道，&ldo;你真是丢尽唐人街姑娘的脸。穿几件鲜艳衣裳，见到男人，如丝媚眼只往别人身上看，不夸他英伟挺拔，也骂几句&lso;死相鬼&rso;。学学别人贝蒂，几周功夫，市郊公寓有了，跟陈太搬出黄家公寓，从此不看黄家脸色。&rdo;

淮真心里一凉，骂道，&ldo;……那是别人男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