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出嫁那天脸上涂抹了胭脂水粉,化了美丽的妆,家里的人哭嫁时最是感动,她眼皮子浅眼泪说流就流的,但她为了漂漂亮亮的出嫁,硬是忍着不哭,生怕哭花了妆便不美了。
所以她要学就学一整套,半点不大意。
而且她也有点喜欢看书,她并不喜欢频繁的问老师问题,她喜欢自己认真的细看,不懂就记下来慢慢琢磨,她这&ldo;琢磨&rdo;并非瞎琢磨,而是看更多的书,直到这个问题通透了,倘若不能通透,再问老师也不迟。
关玉儿写得一手好字,与她娇气的性子和漂亮娇软的外表不同,她的字漂亮又利落,透着一股子不可触碰的孤高与洒脱,她的字很有力,若是不看她这个人,光看这个字,少有人能辨清写者是男是女,她的字既有女人的娟秀漂亮,又有男人的霸道与利落,工工整整漂漂亮亮,即使是打草稿,都好看得像在潜心抄佛经。
她不喜一切不美的东西,字如此,摆设、吃食、房屋宅院皆是如此。
她喜欢所有的东西都有次序,就算是杂乱,也得是漂漂亮亮的杂乱,就好比这书房,她如今得了一半的权利,就在一日之内将书房按照自己所想命人摆设好了。
关玉儿对美很有一套,也能考虑得方方面面,方金河要用的东西,怎么样舒坦,灯光在哪里、书籍笔墨如何最便利她都已经安排了好。
倘若她是个男人,是个有权利的男人,必然是控制欲极强的,就像明太祖,也是个事事喜欢安排的人,他控制欲极强,甚至是最小的官吏如何当官的准则都有一套,关玉儿看过许多史书,倘若她能与这位明太祖见面,必然能促膝长谈。不过关玉儿也同时觉得这位皇帝太过天真和刻板霸道。
一个天真的人,比不天真的人更能成事,特别执着而坚韧的人,如果加上天真,他们的威胁性会无比的大,他们甚至能把别人认为天真的、不可能的事变成现实。
但天真也是两面的,它只适用于有这个资格实现它的人,对于别人却是巨大的灾难。
关玉儿读过许多书,她在学问的道路上独自探索,冥冥中也探知到了世界与历史的一些规律,她能清楚的知道自身十分渺小,也知道顺应波涛奔走才是最好。
但是身在某个时代、某个地点,某个事件之中,往往会看不清也辨不明它的本质。
你不会清楚和确定哪条路是正确,总会在怀疑中迷惘、甚至迷失。
然而关玉儿是锦衣玉食的,她知道这个世道已经乱了起来,但是如今还不会波及她,她也知道她属于并不会被轻易波及的人。
至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样的事,她如今并没有想过,打仗也许会打的,但歌舞升平的地方也不少,她如此的渺小、力量如此的薄弱,对什么都没有影响力,国家大事、担责之事,怎么着也不会落在她肩头。
不过她是个喜好舒坦的人,如今只为了这个,她将方金河的书房摸了个透顶,其他让他也舒坦。
让她失望的是,方金河的书房里并没有什么书,而且方金河的一手字也简直没眼看,狗爪子都能比他写得好,真是浪费了他带着眼镜时的一副斯文有学问的模样,关玉儿只单单瞧了他书房,就已经摸透了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是她看得出这家伙会装模作样,也会哄人。
她就这么被哄得一愣一愣的,懵懵懂懂地就嫁过来了。
他长得好却是不假。
关玉儿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第9章欺生欺主
新买的医书关玉儿已经安排妥当,放得整整齐齐,还编了号贴了注解,甚至难度的大小区分与和她的匹配度她都仔细的标注,她将书放在架子上,还放出了美感,为了和家具房间的色调相称,她甚至还换了自己喜欢的封面、摆上了相称的盆景。
从前在关家,太太那边的人个个说她矫情又爱折腾,一般人也觉得她折腾的本事实在太大,甚至难以理解,明明随意放着书也得好好看的,怎么非要自己动手摆设标注,不过就是几本书罢了,摆得好是读摆不好是读,书房漂亮是读、不漂亮也是读,书的内容也不会因此变化,这样折腾,累人又浪费时间。
但关玉儿可不觉得是浪费时间,不舒服的地方是灾难,合了她的意的地方怎么着都是享受,而且书本按照她想要的模样乖顺的躺着,瞧着都舒坦。
舒坦的书她能全神贯注的看,她并不会得过且过、囫囵吞枣的将书看完,她备着厚厚的纸,认认真真的写着自己要的东西,她喜欢把东西写下了,书本上的看过去就过去了,写下来、变成自己的话,才会真正的学到。
她的字写得好、且快,她拿笔和坐姿几乎可以当做教学的模板,白纸黑字工工整整又风格明显,再苛刻的老师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方金河已经在窗外瞧了她多时,关玉儿低着头认真的书写与看书,眼睛一眨不眨,背脊挺直,漂亮的脸蛋上没什么表情,她本身生得娇美,但她认真的时候又生出了一丝不可接近的冷清,彷如高高在上的天人,生生的隔着一层不可跨越的&ldo;九万里&rdo;,非神兽而不能及,非同等而不可碰。
方金河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她就像是稚嫩的天鹅,总有一日她柔软的肩头羽翼会丰满,这天下已经起风了,煽翅飞走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