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极为庄重的大礼,显得有些诡异,尤其是在皇上已赐座的情况下。
但对面的皇上并不惊讶,他似乎已经完全猜到,为什么莫天觉要行此大礼,也认为莫天觉为了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而行此大礼,是应该的。
莫天觉深吸一口气,说:“姜太医杀阿奴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向身后之人禀报得手的消息……”
而他去的方向,是皇宫。
皇上垂眸,看着莫天觉片刻,轻笑一声:“你这样,又让我想起你父亲了,他也是这般,心思缜密,却又一板一眼……皇宫便皇宫吧,此案朕既下令必查个水落石出,那查到哪里,都要继续往下查,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这四个字便是个免死金牌,是个通行证,皇上的意思十分分明了。
此事牵连深宫,恐怕后头的牵扯复杂到无法想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你干什么?突然发什么呆?”张小鲤的声音令莫天觉猛地回神。
他看着张小鲤片刻,说:“你的意思是,你很确定邱大人想杀你……但他当时在和你打斗,应该没时间偷偷给姜太医递匕首。所以,那群禁军里还有人知道这些事,甚至,邱直所领的那一整队……都和姜太医有勾结?”
张小鲤说:“这我就不清楚了,要是我哥在还能问问他怎么想的……哎呀,反正和我真没关系——我再说一次,如果阿奴和姜太医的死和我有关系,以我哥的脑子,和我的身手,我绝不至于沦落成现在这样!”
这话倒是不假,莫天觉摸了摸下巴,没有说话,张小鲤说:“现在杀阿奴的人找到了,我是不是不用担心被抓了?哼,那个鹰卫的说给我们三天时间,我们三个时辰就找到杀害阿奴的凶手了!我哥若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你加上我,怎么也能算个天下第……第十七八吧!”
哪来的这么精细的排名?
莫天觉哭笑不得,没表现出来,也没接茬,只说:“姜太医的死更有古怪,皇上已下令让我严查。”
张小鲤疑惑道:“那和我有何关系?你现在要做的,不该是去把什么邱大人,还有他的那群手下都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么?”
莫天觉瞥一眼张小鲤,很难同她解释此事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他已令人去调了邱直和那一整队所有人的典籍,这并不难,惊鹊门内有一整个规模竞人的藏书阁,有极多文录。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罢了,你先养伤,我已经让侍卫守着逢春医馆,以免有人报复你和你哥。”
张小鲤哼哼唧唧地道:“是保护,还是监视啊?”
莫天觉道:“我并非不想信你们,但你们二人身份成谜,在杨彦案告破以前,不去追查你二人真正的身世,已是我能给的最大的信任。”
张小鲤撇撇嘴,并不接话。
莫天觉沉默片刻,道:“不过,今日两次对你无礼发言,是我之过,今后不会。”
张小鲤大翻白眼,显然不吃这套。
莫天觉好笑,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竟是个用油皮纸仔细包着的糖葫芦。
张小鲤有点意外,莫天觉说:“先前马车上,路边有个糖葫芦的,见你一直张望,猜到你想吃,路上看到,顺手买了。”
张小鲤眨了眨眼,盯着那糖葫芦看,嘴里嘟囔说:“我不喜欢吃这东西……”
莫天觉忍笑,将糖葫芦插在一旁桌缝里:“不喜欢便算了。好好休息,若你哥醒了,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对了,还有,你之前住的客栈我也派人去了一趟,把你的行李都拿过来了——还有那瓶断魂,我先替你保管着。”
张小鲤一怔,道:“莫大人!”
“这是为你好,免得又有人死于断魂,你又在附近,可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快洗得干净。”
说罢,转身离去,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尤其是邱直和姜太医的卷宗,他已看了一些,心中有了猜测,而这些猜测,只令他更加头疼。
张小鲤在他身后不甘心地喊着“那是我花了许多钱才买到的”,令莫天觉觉得有些好笑,也算是在这些繁重之中,多了一两分乐趣。
马车一路颠簸,刚到惊鹊门,门口的护卫便小声通报,说邱直受邀已赶到了,正在回风斋内等候。
莫天觉颔首,穿过登瀛门,眼见着回风斋就在眼前,不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莫天觉回头,却见是采文带着自己安排在逢春医馆外的护卫快步而来,莫天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直觉事情不妙,采文大声道:“大人,那位去了逢春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