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得到消息的村长和族长在村口等着,他们两个心情都特别复杂。
尤其是何姓的族长。高公公为防万一,是签了协议的,虽然养了一场,但这是宋家孩子,以后不能再以长辈自称,就当是花钱买了几年照料。所以现在青川就算是回来了,其实和何家也没什么关系。
哪怕还有几分面子情,那也是和何老二一家,最多带上何老二双亲,和别的何家人没什么关系。
村长呢,他的复杂中还夹杂一点喜悦,因为那边的消息是,青川想要包下后山山脚那一块地,修一个庄子,以后会在村里居住。而且,为了回报之前几年村里对他的照顾,他准备给村子修一条路。
造桥修路大功德,因为路和桥,都会带动那个地方的发展。便捷的交通让来往变得更加方便。
若是路修好了,以后村里人进城做买卖也容易了。
一会儿,马车就到了村口,有三辆,都是单马马车。马车在村长两人跟前停下,蹲在车门口的小厮拉开帘子,青川就坐在里面。
虽然离开也就是一年不到,他的变化却很大。如今皮肤光洁白皙,五官彷佛更秀丽了一些,头发整整齐齐的扎成了哪吒头,再难找到当年乡下孩子的影子。
他身上穿着香色绸缎袍,腰间系一根银嵌彩宝的同色绣花腰带,坠着一颗墨绿色的玉坠子,下有青色绣鲤鱼的荷包和流苏。
主要还是气势变了,已经不像是乡野间撒欢的野小子,而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在风中站了半日的两个老人家看着青川,忽然觉得嗓子眼堵着,说不出话。在他们的印象中,青川还是身边一个熟悉的小童,就像是所有田野里奔跑的孩子。
但就在这个瞬间,两人忽然意识到,不一样了。
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别的方面,都完全不一样了。身边的小童可以随便逗弄,这个孩子若是生了气,只怕他们全家跟着倒霉,这就是,权势的力量。
他们下意识正了神色,拿出对待贵人的惶恐,呼吸都慢了一些。
“叫两位久等。”青川一手扶着帘子,对两人微笑道。
村长和老族长连说不敢,村长问,“小、爵爷可是要去何栓子家中?”他差点喊出小光,又及时收住,半天找出个合适的称呼。
“我是要去我父亲家中,村长您客气了,叫我启光就是。”他适时流露出一点回忆神色。
村长怎么会再喊‘启光’或者‘小光’?无论青川怎么说,他还是坚持叫爵爷。
没有实权又如何,对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还是庞然大物。村长活了这么多年都平平安安,因为他记得一件事:永远不要把权贵的客气当真,现实教你做人。
何族长虽然没有这么深的感触,不过他也不会真把青川当自家子侄一样。反正村长怎么喊他就怎么喊。何姓在村里不是大姓,何族长就没见过多少大人物,也就没有那些大族族长的威严。
之后青川又邀请两人上马车,还是被拒绝了,他便让车夫慢一些。
从村口到何栓子家里,也就是一小段路,那宅子本来就在官道边上。
早有好事者把青川过来的消息告诉何二,他本来在田里干活,知道之后立刻回家了,换了一身衣服,和姜贝妮一起在门口,拉着小女儿小蝶的手。三郎何启明还在学堂,可能得是晚上才能看见了。
一会儿三个马车就到了,小厮从车上跳下,搬了一个小凳子出来。青川掀开帘子就从车上下来了,何家人简直不敢认他。
“爹,娘,妹妹。”青川的眼圈红了,何二一家的眼圈也红了。
“六郎,娘的六郎啊。”姜贝妮上前拉着他的手,“怎么出去一趟还瘦了呢?来回这么远,可糟了大罪了。”何二在后面扯她,她不高兴了,“你扯我做什么?”
何二继续扯她,她皱着眉,“我说你扯我做什么?”
何二都急了,拚命使眼色,姜贝妮才注意到第二个马车上下来一个气势甚是压迫人的年轻贵妇,脸上就擦了薄薄胭脂,头上也就两根素银的簪子,但就是有一种让人不敢高声说话的威严。
青川和他们介绍,“这位是孙姑姑,原是宫里当差的女官,因奉了我姐姐的命令,出宫来照顾我。”又与孙姑姑道,“姑姑,这两位是我养父母。别的人我都不认,可是养我长大的父母却是要认的。”
“原来是爵爷的养父母。”她露出一个完美的宫女子微笑,笑不露齿,每一个弧度都精准到毫米,然后慢慢行了一个屈膝礼,“娘娘早与我说过,若是见了两位,要替她,替爵爷好好谢谢你们。”
村里何时见过这样的人物?青川虽说封了男爵,可是看着长大没什么真实感,这位却是实打实娘娘身边的女官。再看这一身的气势,总觉得连嘴都张不开了。
“您,太客气了。”姜贝妮干干巴巴的开口,她本能的不喜欢这种陌生,毕竟真心当亲儿子养大的孩子,突然好像和她没关系了,心口又酸又涩。
“这又是哪儿野了回来的?是不是去捉虫子了?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这么脏?”青川注意到小妹脏兮兮的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手帕给她擦脸擦手。
这一套动作又熟练又熟悉,一下把何家人带回到几个月前,那会儿六郎也是这样一边嫌弃妹妹,一边又细心照顾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