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队伍的气氛都压抑的极低,狂风在耳边肆命的摩擦着面颊,身后跟随的黑甲重兵将十几辆辎重皮箱的战车围着跟随而上,车轮碾过厚重的积雪,发出的声响被冷风一带,瞬间便消失了踪迹。
苍鹰在长空中打了个旋,随即猛拍一下翅膀急速飞过,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忽然涌上来的一帮衣衫褴褛的难民顿时将这列队伍从前面逼的被迫停下,只见他们匍匐跪拜,面色悲戚,嘴唇翕合间不住的看向为首的黑衣男人,似乎是在哀求着什么。
举旗的斥候朝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那黑甲重兵打马上前,忽然猛地将手中拇指粗细的长鞭高高举起,只听嗤啦一声破空之响,那马鞭擦着狂风卷点星火,朝领头跪拜的青年袭去。
“啊——”
声音被冷风暴雪生生撕裂,身后有人大惊出声的瞬间,就见青年的头颅已是被马鞭抽中脱离了肉体,甩出三丈的距离,血花如曼珠沙华在白地上绽开,转瞬即逝。
一片嘈杂之音,有几个胆大的牧民忽然朝前膝行了几步,言语中掩饰不住的恐惧与哀求:“大汗王,求求你将那些尸身还给我们,我们知错了,知错了啊!”
老人挺着一张干瘪的面容近乎匍匐的俯身在马前,他面色形容枯槁,脸颊已深深凹陷进去,如此的天气,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麻衣遮蔽肤体,此时老泪纵横,一双濯目泫然泣血,睁目欲裂。
为首之人隐在风帽之中隔着一道冰冷的透明铁墙看着眼前之景,不发一言,就在这时,鞭声忽然杂乱响起,混合着一片扭曲之声,震的这半空的雪越发的大了起来。
昭阳部的汗王巍然不动,任由自己手下的武士们死命的鞭打着这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远处是看不清的茫茫山头,他凝神了很久,终于,才伸手将头上的风帽取下,露出那张年近半百近乎干瘦如柴的脸,雪一下子就拍打在他斑白的两鬓,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雪丝还是银丝。
场面一片混乱,风卷着暴雪越吹越大。
“碰”的一声大响——白地混着血水瞬间在一片茫茫中生出万朵之花。
“不——”
年纪不大的妇人竭力嘶吼一声,猛扑向那个刚被同伴钻了空子狠狠推倒的辎重皮箱,那滚了满地的头颅,黑压压混着干涸的血在冷气中露出狰狞的神色,他们青白的面上几乎都瞪大了双目,眸底之下深深的惊恐分外灼人,妇人眼里一片赤红,猛的拔出怀里的短刀就朝马上那男人狠狠扎去。
厉啸之音盖过了风声,那妇人还没跨出一步,腰间一串血色的珠子忽然从空中飞起,她半举着拿刀的手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去,只见半个腰身都已被武士横刀切断,随后她再也支撑不住,狠狠的朝地上栽去。
地上滚落的头颅上至近百的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那些婴孩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眼这繁绕浮华的世界,就被那些屠刀生生砍断在摇篮之内。
仅剩的几个乱民发疯一般的朝那辎重战车的其他皮箱扑去,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来自武士冰刀下的死亡宣告。
鞭声渐渐停了下来,雪很快就将新一轮的尸体掩埋,武士们翻身上马,随着斥候手中苍狼大旗挥下,整个队伍又好以整齐的继续朝前出发。
鹰隼在队伍离开了十里之后缓缓飞了回来,随即在半空中盘旋了几个来回,而后,再也按捺不住腹中的饥馋,一个猛子就朝雪里扎下,重新起翅之时,嘴里都叼着或多或少的鲜肉。
寒风呼啸,一轮接着一轮,很快,刚才一片狼藉的大地之上又是一眼茫茫不见颜色,随后被冷气轻轻一碾,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白荒历七九零年八月下旬,昭阳部北境之王幕辰于极北以北平定了蓼兰之乱,那个常年四季都在冬日中挣扎着的小小荒原,终是没能逃得过狼王的爪牙。
与此同时,消息传入了金帐之内,青铜狮首图腾之下的大君将眼中深深的无力隐藏在黑暗之内,良久,终是没发一言。
第12章
长笙这几日总在想对付李肃的法子,晚上做梦好几次都梦到他把那小子坐在屁股底下狠狠的打了一顿,可每每醒来,都觉得十分不甘。
这日的太阳又大又烈,火烤似的照着大地,长笙按照这几日起床的惯例,先给“草人李肃”身上扎了一针,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外走去,然而才一见着太阳,就忍不住骂了句娘。
阮秋松一脸忧色的钻进了张道长的帐篷,这让长笙心下更加笃定了李肃和牛鼻子是一丘之貉。
阿铁哼哧哼哧的跑了过来,长笙没精打采的看了他一眼,嫌弃道:“这才刚热起来你就黑成这幅鬼样了!”
阿铁憨憨的笑了笑,说道:“王子,基弩全部重新安插好了,王子要不要去看看?”
长笙:“算了,没劲,有其他好玩的么?”
阿铁从小就是个老实疙瘩,跟着清和将军一起习武,清和将军也是个老实巴交的武夫,虽与西汉的梁国英同拜大剑客晏寄道门下,可若是没有手中那把赤霄剑威震红川三十年,看起来就跟北都城那帮牧马放牛的牧民没什么区别,阿铁就是随了他老师,一样笨头笨脑的模样。
听长笙这么问,阿铁哪里知道,当下闷头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说话。
前几天听巡逻的武士们说,最近费城阁子里来了个南楚的花旦,模样长的一水儿标志,那嗓子一提,脆的跟百灵鸟似的,引得来往而过的路人都纷纷驻足垂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