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尤一笑,朗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真的万不得已,我也许嗨,没来由的说的这什么丧气的话。”
“可兄长也是这七人之中的一位,所以你应该早就做好了万不得已的那一天的准备了吧?”
魏淑尤被长笙这么轻飘飘的拆穿内心最深的秘密,没来由一张脸瞬间严肃了下来,他很少有这种一本正经的时候,所以每当他不笑之时,整个人看起来都凶巴巴的,活像个恶匪。
长笙岔开话题,问道:“既然西汉的老皇帝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那他们国丧,也该快了吧”
魏淑尤转头看向窗外的大雨,雨水瓢泼,将窗外的芭蕉打的七零八落,仲伯穿着蓑衣正带着几名家将将池塘里那几株可怜的睡莲用遮雨布罩了起来,那是这整座王府里唯一还算沾点烟火气息的东西。
雨丝顺着窗缝飘了进来,偶尔溅在窗台上,两人谁都没有去管,良久,魏淑尤才轻声道:“也许吧”
长笙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四方沉寂,唯有烛火的噼啪轻响,魏淑尤转头看向他时,不经意从那滑落的袖口处看到他手腕上带了个黑棕皮质的手环,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长笙将袖子提了提,伸手在腕上捏了捏,脸上闪过一丝他从未见到过的神色。
那一瞬间,魏淑尤没来由的神色一变,心道:谁送的东西竟能让你这么宝贝的给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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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的京畿殿今日举行了一场罕见的人兽肉搏大战,用饿了三天三夜的野狼跟人关在一起,在大殿中央的漕池之内供各大贵族皇室观赏。
那漕池偌大,足以容纳近千人的面积,内为凹陷,离地约莫十丈的距离,贵族门阀们就是围在漕池上方的护栏之后,这样以便观赏,也分外安全。
表演一开始,先是卫兵从漕池底部的闸门内放出一头狼,那狼据说是骁骑营亲自去深山老林内捕捉回来,足足饿了三天,浑身银灰色的毛发浑然乍起,褐蓝色的眸子内一片凶光。
周围满是高呼声环绕,贵族们纷纷搓着手焦急的等待着表演正式开始,没一会儿,闸门打开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跟着沸腾了起来,因为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又干又瘦的奴隶。
之所以称之为奴隶,是因为他额上右方的位置被用墨针刺上去的一枚小小的‘奴’字,这些奴隶在西汉并不少见,是为最卑贱的东西,甚至不能称之为人,连狗都不如。
奴隶大部分是当年从夜北斩获的俘虏,不论他们当年的身份或高或低,来了西汉,便是最下等的蝼蚁,可以任人踩踏。
刚被放进来的奴隶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整个人因为常年的不见日月营养不良,导致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连眼神都是空洞中带着些无望。
他额前的刺字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份了,结好的伤疤中带着一丝脏污里的黑垢,他本就看起来又瘦又弱,此时被环伺围绕中央,一双无神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小脸煞白一片。
狼就卧在他对角线处的那个角落,奴隶一开始被周围观赏的贵族给吓怕了,以至于并没有看到那头狼,不一会儿,一阵偌大的欢呼声忽然想起,奴隶再看去之时,便见那狼已经从原地缓缓站起,眼睛里流露出贪恋的凶光,獠牙一张,银亮的口水瞬间滴落。
那一瞬间,中央的男子一双瞳孔猛的一缩,面色惨白如纸,腿上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在地,然而狼不会等他,似是看出了他满身的惊恐,狼几乎连最初的防备都不要去做,猛的一个跃起,就朝那单薄的奴隶快速扑来。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瞬间高涨了起来,还没有人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便见场内鲜血飞荡,几声低吼之后便是撕扯的声音,那饿了好几日的狼很快就将奴隶用牙撕成了碎片,三两下吞入腹内,连个骨头都没带剩的。
贵族们忍不住唏嘘一片,直呼观的不过瘾,还有不少位高权重的传了话给今日负责这场表演的武将,让放几个身手好的出来,他们想看真正的肉搏。
李肃坐在外殿的最上首,他一身暗蓝色鲛骨软甲,黑色的长剑横在身前的案几上,整个人冰冷而又疏离,越发显得整座外殿都安静了起来,他是今日负责这场表演的将领,在他的下首,梁骁一张面皮上满是怒气,看得出来他忍了很久,却还是硬憋着不吭声。
与梁骁对面坐着的,是云氏门阀家的四公子,与几人同在京畿殿当差,职位不高,可身份尊贵。
再有一人坐在角落,不单是位置不起眼,连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跟几位门阀公子格格不入。
他半垂着脑袋,一身黑衣轻甲,一张脸隐在半暗的烛火之下,额前稀疏的碎发将他眉眼遮去了一般,若是不仔细看,并不能发现他藏在碎发之下的那个清晰的‘奴’字,此时他一张脸面沉如水,丝毫不见波动,就只安安静静的跪坐着,连呼吸都十分平和。
殿内的欢呼声清晰的传到了殿外,一波一波的沸腾着,好似跑马场内欢腾而过的喝彩,云翼虽为门阀贵族,却也甚少见识这样欢闹的场面,这次却只是派来跟随李肃一起负责后围,一时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埋怨道:“凭什么他们都能去看,留着咱们在这瞎瞪眼?没劲!”
梁骁本就窝着一肚子的火,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毛,喝道:“狼人大战有什么好看的,还嫌不够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