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一向很少管事,十年前从夜北回来后本该被梁国英连累着关进大牢,却因为太尉李宗尧的原因到底没受什么处置,再加之当时的李肃也才十三四岁,隆武帝也不想将殷氏两个余孽失踪的事算在他一个毛头小子头上,就象征性的丢了个红缨将军的官职给他。
只是他这人一向冷冷淡淡,性子阴晴不定,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但自从一个月以前开始,李肃似乎经常出入京畿殿,也跟其他同伴等人多联络了起来。
大家虽然没明白李肃为什么突然经常出现在众人眼里,但他到底没什么大的影响,所以也没人太多在意这一奇怪的举动。
他不去看一脸神采飞扬的云翼,却是盯着蒙奸继续道:“什么时候这京畿殿也轮得到你来发话了?!”
蒙奸也不恼怒,轻笑一声挑眉道:“属下也不过是想替外面的各位贵族出个好主意,既然红缨将军不甚乐意,就当属下刚才那番话没说。”
云翼道:“哎,那怎么能成?李肃,人家千都尉好心出人供咱们玩乐,你怎么好端端的磨了人家的兴致是做什么?!”
李肃冷声道:“哼,千都尉不惜用自己的人手博众贵族一笑,这般度量真是让人钦佩!可你别忘了,饶是你如今站到了这个位子,也依旧摆脱不了自己贱奴的身份!若是真想巴结谁,不如这样,千都尉自己出马,也好让咱们见识见识你真正的本事?”
殿内立刻静止了下去,云翼一副看好戏的神色瞧向蒙奸,后者垂着眼睑看向地面半晌没吭声,脸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李肃继续道:“人狼肉搏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千都尉是不清楚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我劝你收敛一些,一个贱奴,不配你说话的地方最好不要开口!”
蒙奸抬头,一双眸子里已经满是笑意,静静的盯着李肃好半晌,才说道:“既然红缨将军发话了,蒙奸自当遵从,属下这就前去猎场与那些狼一搏,希望能以此换来各位大人们的兴致。”
唰的一声,他转头就走,李肃心下怒极,面上已是冷若寒霜,放在袖中的手紧紧攒起,直至骨节发白。
梁骁蹙眉走了过来说道:“李肃,这人怎么回事?平日里也没怎么见着他讲话,今天好端端的去做什么出头羊,他不怕死吗!”
李肃微微眯起双眼,寒声道:“死了最好,他当初就不该活着。”
云翼从外殿偷偷溜了出去,殿里只剩下李肃跟梁骁二人,不一会儿,内殿爆发出来的声音比方才的动静足足高了一倍有余,欢呼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用瞧都知道里面此刻怕是杀的正盛。
李肃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忽然想起了九年前,他从那堆死去的奴隶尸体里找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还是个看起来比羊羔还要软绵的肉团,这些年,他暗地里将他一步步扶到如今这个位置,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
李肃想着,倘若长笙知道当年的小五还活着,心里恐怕会很高兴吧。
想到长笙,李肃原本紧闭的眼睛微微掀起了一条缝隙,他有些目然的望着手下的剑柄出神,自上次一别,他竟有一个多月再未见到过长笙。
十年艰辛寻找,一朝得以完成,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暂且去做自己的事情,可思念这个东西会日复一日的越积越深,每当太阳东升西落过后,他对长笙的思念,就会越增加一分。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酥麻柔软的温度,李肃原本紧绷的一张脸忽然柔和了起来。
他心道:长笙,不管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问心无愧……
外面的声音已经沸腾的有些难以控制,李肃回过神来看向梁骁,说道:“你先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梁骁再进来的时候,已是黑着一张脸急道:“不好了,蒙奸一人斩杀七头狼,现在人已经浑身是伤倒地不起,这会儿对弈的这只是个狼王,若是还这么斗下去,恐怕不好收场。”
李肃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把将剑握在手里,说道:“去看看。”
京畿殿内殿的漕池四周,贵族们全都兴奋的削尖了脑袋往猎场中央看去。
只见那足有四五尺长的白色巨狼正红着一双眼睛安静的站在原地,它两只前蹄微微屈起,浑身白毛轰然炸开,后脚的右蹄在原地小心又谨慎的微微抖动着,那是狼即将捕杀猎物的动作,而那所谓的猎物,此刻浑身是血的拄着长剑半跪在白狼的对面,他两条手臂和右腿此刻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浓重的血腥味不断的激发着对面狼王的欲望,在他四周,足有六七头已经被斩杀的灰狼,睁大了眼睛,死的无比透彻。
一声低吼响起,白狼似乎已经耗尽了耐心,前蹄在微屈中突然猛地发力,整个身子高高跃起,顺势就朝对面的蒙奸扑去。
周围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可谁都没有去管,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猎场中央的一人一狼。
但见蒙奸原本半跪着的身子顺着长剑的力道猛的跳起,整个人全无刚才萎靡之色,他身形极快,出手如电,剑锋在去势的一瞬猛地一转,就朝狼王颈下切去。
狼王更快,这一跃似乎只是声东击西,待蒙奸刚刚出剑,白色的影子嗖的一闪,不知怎的就顺着下势而过,獠牙一张,猛的一口就咬在了蒙奸的小腿之上,蒙奸当即吃痛身形不稳就欲栽倒,狼王立马看出了他的破绽,在他欲坠之前突然朝后猛退了几步,而后不待蒙奸反应,唰的一下再次高高跃起,这一次他的獠牙无比精准的对着那血脉喷张的喉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