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蒙奸干裂的唇齿将这两字咬的极恨,“我倒是不知道,质子所说的曾经是什么意思?!”
他私下里从未用其他称谓唤过李肃,一直叫他质子,因为他要让他明白,当年夜北之耻,有李肃手下的重重一笔。
窗边的人根本不为所动,只淡淡道:“还能跟我在这较劲,说明你一时半刻还死不了,既然还能活着,那就留着你那条贱命等将来有机会找我发泄你这些年的怨恨,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劝你一句。”
他缓缓转身,整个人都隐匿在了黑暗之中,说:“只有愚蠢之人才会去做没把握的事,我希望你能放聪明点,不然,我真是可惜这些年到底救了个什么拙劣的畜生回来!”
他说完就走,蒙奸喝道:“站住!”
李肃冷笑,“你像是很不甘心?我倒是忘记了,这些年,你好像从未甘心过。”
两人在黑暗之下对视了很久,蒙奸才艰难的从破败的木板床上抬起了身子,这期间,粗重的木质声响在寂静中显得分外刺耳,他浑身疼痛无比,却最终咬牙忍住,说道:“这些年,你难道就不觉得亏欠吗?!”
轻笑声一响,饶是看不清李肃此刻的神色,蒙奸也能想象得到他此时的表情,当下忍不住气的紧握拳头,李肃说道:“我为何要心生亏欠?亏欠谁呢?你吗?!你配吗?”
蒙奸说:“我说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肃沉了脸,说道:“你不妨说出来我听听?”
蒙奸喘着粗气,却终究是说不出那个名字来。
李肃耐心耗尽,冷冷道:“但凡做事之前用用脑子,一味的靠蛮力来解决问题,迟早都不知道自己会死在什么地方,你最好给我惜命一些,否则,真到了那最后一步,后悔的人只会是你!”
蒙奸看他感觉决绝毫不停留,急道:“你还记得长笙吗?!”
正欲伸手推门的人猛然顿住,下意识再次转身朝他看来,蒙奸明显能感觉到此刻周身的空气冷到了谷底,却还是忍不住继续道:“这些年,你难道心里就没有一丝对长笙的愧疚吗?!当年若非他将你从北都大牢内救了出来,你以为如今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对我冷嘲热讽?李肃,你别忘了,当年长笙是真心将你当做朋友,可是你又是怎么对他的?这些年,你可有一次想起过他对你的好?!”
他一口气说完,整个人已是精疲力尽,靠在身后冰冷的墙上艰难喘息。
李肃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动作,蒙奸继续说道:“若不是当年为了救你,他身边那个叫做大虎的伴当也不会死,阿铁至今下落不明,都是因为你,还有长笙倘若当初你能将那些汉军都杀了,说不定他现在还能好好活着!都是因为你,李肃,都是你!”
‘碰’的一声闷响乍然响起,蒙奸只觉小腹上一阵剧痛,竟是李肃忽然闪身上前朝他腹上重重一击,他艰难闷哼一声,便被李肃一把提起衣领,寒声道:“我就算做了再不可饶恕之事也不是你一个贱奴可以随意批判的,认清楚你自己的处境和身份,这样的话倘若再敢从你口中说出来,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蒙奸冷笑道:“质子什么事不敢做,偏偏盯着我这一个身份低下的奴隶不放?是觉得愧疚吗?还是别的什么?饶是你如今做的再多,那些失去的人都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一丝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李肃天青色的衣衫上,阿成打着竹骨折纸伞遮在他头上,问道:“二爷,回府还是?”
李肃将阿成举着伞的手拨开,抬头入眼是一片铁灰色,星子稀稀拉拉的围着那一轮瘦瘦的月亮,显得有些可怜,阿成不敢上前打扰,只得收了伞在一旁静静的站着,不一会儿,雨越来越大,竟是豌豆似的往下砸着,很快就在石路上汇成一条条碗沿的小溪顺着路面流走。
直到他整个人都被浸湿,才开口问阿成:“阮先生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阿成:“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是快了。”
李肃:“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阿成想了想,才道:“九月二十九。”
李肃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宫内有新消息传出来吗?”
阿成凝重道:“长生殿被五殿下下了死命严密封锁,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出入,如今能进去的就只有葛晶晶一人,不过也是为了随时查看一下那人的动向,给五殿下传个信什么的。但是二爷,没有消息,怕才是最坏的消息,现如今隆武帝病入膏肓,这厢太医们都不得入内诊治,一直这么拖着不管不问,据说连每日的膳食现在都不供给了,最多就是晨昏给喂些清粥吊着命,毕竟突然给饿死了,也不好给外面的人交代,想必这行与不行的,也就这几日了”
李肃问道:“父亲的意思呢?不必管还是怎么?”
阿成说道:“太尉大人目前还未有过决断,倒是其他几家门阀有些按捺不住,今天晌午还齐齐前去太阿殿讨伐,差点被门口的侍卫当众削了脑袋。”
李肃冷哼道:“不自量力!现如今西汉的局势乱成一团,赵玉锵背后的势力除了利阀之外还有众多宗亲,谁敢在这个时候胡乱站队,怕不是一个个都嫌命短了不成!”
他略微思量了一番,朝阿成吩咐:“这几日一旦有阮先生的信过来,立刻拿来给我,另外,梁国英府上的那件事,打探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