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上被密密麻麻的小旗插满,姜行和管冲几人正凑在一块分析今夜的战况,他们也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带血的战甲还没来得及脱去,殷康站在中央与这帮人一同说着什么,没一会儿,魏淑尤就走了进来,所有人都闭了嘴,就见魏淑尤脸色不大好的摆了摆手,道:“不必管我,你们继续。”
殷康皱眉道:“这场仗我们赢的太险,之前大意了,若不是东汉大军急功近利,再加之今夜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恐怕今夜楚关都难保,魏兄,我们现在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魏淑尤寒声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都赢得太轻松了,我本就怀疑是不是东汉那边一直在试图放我们一马,用以虚假战斗力还迷惑我们,但我觉着以我们的兵力,不管他们来多少人都不足为据,却不想昨日那九路勤王军来的那样快”
殷康叹气道:“不过这一次他们没能从我们手中抢走楚关,若是再想发兵,也就难了。”
魏淑尤看向姜行和管冲二人,刚才是他们跟着长笙一起出去迎敌的,此刻两人身上还满是脏污,由于长时间提剑的手都还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着,魏淑尤本想问什么,却在扫过两人眼睛的时候按下了心中的话,长叹道:“姜行,管冲,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有什么问题明日晌午再过来探讨。”
姜行朝前一步,哑声道:“王,属下无事,不需要休息!”
管冲刚准备跟着附和,就被魏淑尤一记凌厉的眼神扫了回去,说:“让你们回去就回去,敢多说一句废话就是违抗军令,滚!”
两人顿了顿,如丧考妣似的退了出去,殷康才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魏淑尤:“长笙他”
魏淑尤终于扯出一丝笑:“没事,就是太累了睡着了,你这个亲兄长都不比我这个假的关心自己弟弟,真有你的。”
殷康道:“我就是看你在照顾他我才放心的没过去,换个人我早就亲自来了行了不说那些了,你过来看看,刚才我在烽火台上观战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
今夜的楚关战场被暴雨冲刷的一片血泥糅杂,白花花的雪刚落下都没着地,被雨一泼,瞬间就化了开来,士兵们清理了半个晚上才将这片场地空出个样子来,赵玉清喘着粗气抹了一把眼前的雨水,随后弯腰正准备喊人把这几架骨头都散的没型的战车抬走时,忽然发现了那车下好似埋了个什么不大起眼的东西。
他伸手将那黑色的只有成人两个手掌大小的黑色旗帜从机械车下抽出来的时候,不由得登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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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火光将长笙宫照的金光煜煜,已经很久没有起风的瀚城长街上忽然升起一丝浸人的凉意,满地的梧桐叶被卷的像是旋涡一般在大地上高高扬起,沙尘瞬间斥了漫天,一段黑云从头顶上飘过,明晃晃的月亮被隐在了背后,刹那间,天地为之一暗,惊得夜枭瞬间四散而飞。
足有五千名身穿黄金甲胄的士兵将道路塞的严严实实,这些寸甲寸金真材实料的披挂在身上,无异于像是行走的财富,明晃晃的长剑倒影着无尽的火光,那些隐在金黄色头盔下的脸几乎看不出他们原本的样子,风和寒气似乎是从他们脚下升起,卷过巨大的煞气和冷凝,仿佛将周遭的一切都生生冻住。
为首之人裹着雪白的大裘高坐大马,火光照映下他神色如常,面色沉静,身上已没有了方才的盛怒和凌厉,一双眼睛有些空洞无神的平视着前方的黑暗,他不似身后那些人马挂着防御,除了腰间一把古朴长剑,再无长物,此时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有些诡异的发着金光,而那双本应该明亮亮的瞳孔,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宛如域鬼而出,让人悚然。
黑色的豹旗被狂风卷的猎猎作响,长街两侧的屋宇家家紧闭,大队人马林立遍布,鸦雀无声,将九重宫宇紧紧的挡在了身后。
静,死一般的静。
忽然一声沉闷的号角自远处响起,马蹄声刹那间混着号角踢踏出声,冰冷的石路上,饶是厚重的落叶都不能掩盖那坚硬无比的杀气,梧桐金叶飘落,一下子就被风卷出去荡了老远——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
‘蹭’的一声厉啸,不知是谁率先拔起了长剑,冰冷的瀚州城门自内而外缓缓打开,长剑划过半空,剑尖直指黑夜,首领常启低声朝那裹着大裘的男人说了句什么,虽然对方没有给予回应,但听他大喝一声:“出发!”
千军万马齐动,连带着大地都跟着微微的颤抖,马蹄踩着飓风而过,踏过落叶像是卷起一层黄金,就在这时,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从这方队伍身后突然传来,为首之人没有回头,常启却忍不住朝他看去,刚想要说什么,就见那队人马已经快速逼至眼前。
马儿长嘶一声顿时停下,阮秋松猛的就从马背上跃了下来,连带着他身后大批穿着朝服的官员,一同并排着跪下挡住了军队前行的步伐。
“王,不能去!”
他于火光之下抬头仰望那面无表情神色可怖的男人,常启已经翻身下马单膝跪下,这个时候,除了李肃之外,没人敢受阮秋松这一跪。
“时机未到,倘若现在贸然让远征军现世去攻打西汉,咱们这些年所做的努力白费不说,还有可能连带着整个中州都会被毁灭!王,您看着我,老爷和大爷虽然已经不在,可您身上肩负的使命不止他们二人,您回过头看看,想想当年立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