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郎一犹豫,梁玉就知道有事儿,手抓得更紧了,摇着梁大郎的袖子:&ldo;大哥?&rdo;
梁大郎低声道:&ldo;白天那两位郎君跟爹说了点……咳咳,爹就想听萧司空的了。&rdo;
好的,明白了!他妈的!你们拿的好处还是我给的呢,就来拆我的台!梁玉心头蹿火,对两个礼官极其不满。低下头来,松手放梁大郎走了。
深吸口气,堆出个笑脸来,梁玉快步到了房门外,扬声道:&ldo;阿爹、阿娘,你们睡了没?&rdo;
屋里灯还没灭,里面梁满仓的声气:&ldo;进来吧。&rdo;
梁玉推门进去,当中堂屋是黑的,西屋没住人,也是黑的,只有东屋卧房里一盏孤灯与小炭盆的光亮在跳动。梁玉撩开帘子进去,南氏对着壁上挂着的菩萨像在念叨,梁满仓则在踱步转圈儿。
看到梁玉过来,梁满仓道:&ldo;今天过得咋样?&rdo;
&ldo;还行,&rdo;梁玉小心而急切地说,&ldo;爹,我今天算是开眼了。&rdo;
梁满仓赞同地点点头:&ldo;嗯,你爹今天也开眼了。&rdo;
梁玉安静了一下,捏捏拳头:&ldo;您遇着啥事了?&rdo;
梁满仓此时对闺女不需要兜圈子了:&ldo;今天听说了些事,咱以前想错了,都得改过来。我已经想好了,这一大家子,在京城咱都不算,不能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咱还是得依着贵人,可你姐、你外甥那是在天上,到现在还没见着哩。以后也不能就当亲戚走。他们是帮衬不了咱们多少的,得另找个靠山。&rdo;
&ldo;您说啥?!&rdo;梁玉是没想到,就出门这一会儿功夫,她爹整个人都变了!
梁满仓这话说得太明白了,就三条:一、咱在京城日子不好过;二、跟萧家掰了太傻了,你这主意太馊;三、得再重新抱萧家的大腿。
&ldo;我还没说完,你叫什么?你这丫头,就是太性急啦,以后得改!说你多少回也不听,啥事都缓缓,别那么急就叫出来!白得罪了萧郎君,&rdo;梁满仓一鼓作气,&ldo;咱依着陆郎君几个的时候,日子多么舒心?如今呢?你想做个人,也得自家是个人物才行!现在人家不管了,咱咋办?!&rdo;
梁玉也就摆明了车马问了:&ldo;您这变得也忒快了,您今天到底经了啥了?&rdo;
&ldo;经了啥?人家两位官人给我掰扯明白了哩!你一个县城学徒的见识,咋能拿到京城来跟做官的人比呢?&rdo;
&ldo;您在路上不是这样说的!&rdo;
&ldo;我那是不知道把咱全上秤卖了,也不够人家看一眼的!&rdo;梁满仓斩钉截铁。
梁玉的规划看起来挺好,自家挺起腰杆来做人。可现实呢?上袁家一次门儿,四十匹布没了,袁家都不带翻一下眼皮的。他梁家现在就不配跟老户人家平起平坐讲价钱。
白天,两位礼官收了他的布帛,便好心暗示他,京城如何难混,太子、梁才人、梁家都没有圣宠,你们是不可能有舅爷的威风的。这样的情况下,你们怎么还要与萧司空生分了呢?朝廷里多少官员想抱萧司空的大腿都得排队。尤其是眼前,萧家两眼一抹黑,如果萧司空表个态,梁家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官员们也会更尽心。
【那咱还尥什么蹶子?】
想明白了这些,梁满仓就有了决断‐‐闺女太冒失!咱家这样的虾米,还是得抱个大腿的!跟贵人们差这么多,咋叫板?做人就得识趣!神仙们打群架呢,你没个靠山,还挤在中间,不是找死吗?
梁满仓的路线改了,梁玉近一个月的努力顿时被打回原形。梁玉是不服气的:&ldo;爹,你咋能这样?咱不就是为了以后能够人看一眼的吗?&rdo;
&ldo;呸!你把我宰了卖肉也不够!&rdo;
梁满仓语带悔意:&ldo;怪你也怪我!你不该这么急,拎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也不该听风就是雨,就听了你的,没想这么多。咱是乡下人,没见过天呐,你还是先在家里老实呆着吧。跟着学学演礼,挺好的。&rdo;
梁玉磨了磨牙,她还是认为自己并没有错。这么一改道,可算是把她闪在墙上了。她努力尝试说服梁满仓:&ldo;世上啥事舒服啦?想打粮食就得起早贪黑!想混出个样子来能不受累?&rdo;
&ldo;这个累跟咱以前的累不一样!要是挖地收麦子,连夜我也干了!现在这累,咱受不起!&rdo;
&ldo;咱不要做出个人样子来啦?&rdo;
&ldo;啥叫人样子?饿死就是人啦?我看你是狂得不知道姓啥了!&rdo;梁满仓既决定改变,改得也就非常果决,&ldo;天塌了,有高个子的顶。咱就一条理,别显摆!你倒说说,你的人样,是啥样?咱家就还剩这百来匹布了,你给我个法子来!拿不出办法来,以后这样的事,你就不要再多嘴了。&rdo;
梁玉惊怒交加,梁满仓一句话,就能把她所有的努力都抹杀掉。他不许她出门,她就只能待在家里。他不许她说话,她说了也跟没说一个样。
&ldo;凭啥?&rdo;她只恨自己读书太少,如果读书多些,她一定能说出明白的道理来的!她依旧凭直觉认为自己没有错!
&ldo;全家上下十几口子人,可不能陪你疯。都撞南墙了还不回头,你想撞死啊?!&rdo;梁满仓一锤定音。京城生活的艰难,只有一家大家长才会仔细去想,这不是意气用事的事情!想活命,还能要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