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儿朗声道:“没错!昔日怒苍山排设宴席的就是我!人称‘小兔儿’哈不二便是!”
薛奴儿笑得直打跌,说道:“听你说得认真,咱家还以为你是何方神圣,原来不过是只烧饭厨子。有啥好夸口的?”
小兔儿气愤至极,怒道:“你可以小看我哈不二,可决不能轻辱咱们怒苍山!”
薛奴儿嘿嘿一笑,道:“你口口声声地说咱们怒苍山,敢情这几只都是怒苍山的人马了?”
小兔儿大声道:“没错!”神态甚是骄傲,似乎颇以自己的出身为荣。
他还待要说,忽听庙里那人道:“哈兄弟,不要和他罗唆,你们快快走吧。”
薛奴儿哼地一声,冷笑道:“项天寿啊项天寿,当年有胆子造反,现下却怎地胆小怕事起来了?我看怒苍山里全都是些不中用的废物!”
那乌龟也似的男子跳了起来,怒喝道:“你这人说话好生狂妄!我今日便告诉你这不男不女的老妖怪,你老子便是怒苍山监造酒醋的‘金毛龟’陶清!你可给记好了!”
薛奴儿哦地一声,笑道:“看来喝酒划拳之类的勾当,你这人的本领定是大得紧了。那铁牛般的汉子,却又是什么人?”
金毛龟昂然道:“说出来可别吓坏你啦!我大哥便是怒苍山里打造军器铁甲的第一好手,咱们‘铁牛儿’欧阳勇欧阳大哥!”那铁牛呜哇一声大吼,颇振声势。
薛奴儿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登时笑了出来,他笑道:“一个厨师,一个酒保,一个铁匠,怒苍山就剩下你们这几个废物吗?”
却听那女子冷冷地道:“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既然来到怒苍山脚下,就不容你这般污辱人!否则休怪我们下手不容情!”
薛奴儿脸上青气一闪,狞笑道:“你这女子好大的口气,却又是什么来头了?却是山寨里陪酒的,还是卖唱的啊?”跟着耻笑连连,神态轻蔑之极。
小兔儿冲上前来,大声道:“你休得胡言乱语!我告诉你吧,咱们大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镇守五关的‘红粉麒麟’言二娘!你嘴里最好放尊重点!”
薛奴儿长眉一挑,轻轻地咦了一声,这怒苍山昔年有“内叁堂”、“外五关”,镇守外五关的将领通称“镇关小彪将”,看来这“红粉麒麟”颇有来历,绝非其他人可比。
薛奴儿颔首道:“原来你是‘镇关小彪将’之一,你其他的几个兄弟呢?怎么没瞧见半个人影?”言二娘听得此言,眼眶儿忽地红了。薛奴儿哈哈大笑,道:“敢情一个个都战死了吧?只留下你们这几只不成气候的孤魂野鬼,在这儿丢人现眼、露丑卖乖!”
这几句话虽然难听,但言二娘听了却没动气,她悄悄地低下头去,脸上泪珠滚滚而下,显然此言触动了她的心事。其余几人也是红了眼,尽皆泪下。
秦仲海远远看去,见了这女子伤心欲绝的模样,想起她自承丈夫下落不明,兄长又战死沙场,看来这俏生生的弱女子二十年来必是辛苦倍尝。秦仲海心中一动,心下忽起怜悯之感。
眼见其余几个弟兄放声大哭,其状甚哀,言二娘率先抹去泪水,恢复了女中豪杰的神态,厉声说道:“你休得猖狂,倘若本山五虎上将任一在此,定会将你斩成两截,让你知道厉害!”
薛奴儿耻笑道:“口说无凭,快弄几个来和咱家过过招吧。还是要朝阴间招魂做法,把他们的尸首弄上阵啊?哈哈!哈哈!咱家可杀不了死人哪!”言二娘尖叫一声,怒道:“告诉你吧!我言二娘便算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要为兄弟们报仇雪耻!今生今世,如不杀光朝廷里的卑鄙小人,便是死也不瞑目!”
薛奴儿咦地一声,说道:“你要杀光朝廷的卑鄙小人?听你这么说来,这些年你们这些残兵败将依旧死性不改,还是在跟朝廷作对造反嘛!”
小兔儿哼了一声,说道:“没错!我们只要见到贪官污吏,一定下手把他除去!倘若遇到朝廷重要的人物出巡,那更是绝不放过!”秦仲海恍然大悟:﹁好啊!暗杀公主的刺客便是他们!﹂那时动手的人有三男一女,看来便是眼前这几人了。
薛奴儿听了这话,登也察觉有异,他两条细细的眉毛缓缓挑起,森然道:“那日有人暗杀公主,却原来是你们这几只孤魂野鬼干的好事?是也不是!”
小兔儿见了他阴森的面目,一时不敢接口,只回头看著言二娘,却听“红粉麒麟”大声道:“没错,下手的就是我们!这贼皇帝一家子都是假仁假义的无耻之徒,人人皆可杀之!只恨我学艺未精,没能将这欺世盗名的公主杀死!”她坦承其事,那是把性命豁出去了。
庙中那人听了此言,深深地叹了口气,似想劝谏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秦仲海寻思道:“想不到真是这几人下手暗杀公主,却不知他们与朝廷有何深仇,居然会怨恨到这个地步?”他望著言二娘等人,心下虽然不忍,但已是不能不出手擒拿他们了。
只见薛奴儿摇头连连,道:“你们这些贼子非但大逆不道,尚且无知可笑。你们要杀朝廷的要紧人物,何不去杀奸臣江充?那人是个万死莫赎的无耻败类,早该死了,却为何找一个无关紧要的公主开刀?真是毫无见识!”他这番话理直气壮,连秦仲海听了也暗自点头。只是薛奴儿却忘了自己也是出身歪邪,东厂的名声不见得比江充来得高明,乃是朝廷里两大罪恶渊薮。只是谁喜欢自认十恶不赦?世人每每以为自己站在道理正义的一方,却总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滔滔罪孽,薛奴儿这个大魔头自也不例外了。
只听言二娘哼了一声,说道:“先杀后杀都是杀,江充也好,公主也好,反正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这几句话听来怨毒至深,众人都是毛骨悚然。
薛奴儿冷笑连连,霎时杀机已动。他原不打算与这些人动手,但既然这几名男女曾下手暗杀公主,那是决计不能留活口,以免后患无穷。他冷笑道:“杀啊杀啊!死婆娘,你自己已然命在旦夕,怎么还有心思在那里说嘴?咱家看你们几个一起上吧,省得还要一个个追杀,那多累人哪!”
言二娘怒道:“你好狂妄!”跟著手上白光一晃,一柄飞镖对著薛奴儿射去。
薛奴儿呵呵一笑,说道:“就这点东西么?怒苍山真没人才了。”忽然青光闪耀,霸气绝伦的“天外金轮”随即飞出,两件暗器半空相遇,言二娘的飞镖立时给切成两折,落在地下,那金轮势道不缓,仍朝她脸上飞去,眼看锋锐已极的边缘便要割伤她的脸蛋,那庙中登地飞出一枚小石子,撞在那金轮上,将之震了回去。薛奴儿伸手接住,一股大力传来,只觉胸口一热,往后退开一步。
那庙中男子叹了口气,道:“薛副总管,我们怒苍山只剩下这几个不成气候的弟兄,看在我二十年来信守诺言的份上,你便饶过他们吧。”
薛奴儿冷冷地道:“你要咱家饶过他们?日后这些人又去骚扰公主,上头怪罪下来,那时却有谁来饶过咱家啊?”
庙中那人一声长叹,不知如何劝解。薛奴儿道:“原本咱家看在你一诺千金的份上,不想再为难这些小朋友,只是他们不知悔改,仍是满口大逆不道的言语,那可是自找死路,却怪不得咱家!”
庙中那人大急,忙道:“二娘,你一个女人家是斗不过朝廷的,你发个誓,就说以后安分守己,不再做反逆之事了。”
言二娘怒道:“你们两人不必在那里唱双簧!我言二娘岂是受人相饶的人物!我一日不杀奸臣,一日不能痛快。”说著朝薛奴儿一指,叫阵道:“你要有种的,便上来决一死战,死也好,活也罢,大家痛痛快快的杀上一场!”
其余几人热血上涌,纷纷掏出兵刃,大声道:“大伙儿决一死战!死后流芳万古!”
薛奴儿摇头道:“不自量力的一群妄人,项天寿,不是咱家不给你面子,你这几个弟兄一眛求死,怪我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