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宫中无事,秦仲海打听了卢云一人在家,便买了三斤熟牛肉,打了一壶老酒,便寻到卢云家里,打算来个秉烛长谈。他哼着小曲儿,行到卢云住处门口,正要叩门,却听卢云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叹道:“唉……倩兮啊倩兮,那日我要知自己能点上状元,我……我也不会说那些决绝话了。你……你别再怪我了,好么?”
秦仲海嘻嘻一笑,寻思道:“好啊!这小子总算把姑娘追到手了,还把人带到房里亲热,嘿嘿,看他平日道貌岸然的,想不到也是这种货色。且待老子来吓他俩人一跳。”他缩到墙脚,便要起身惊吓。
秦仲海缩在窗下,又听卢云的声音道:“唉……这一切都是上天捉弄,我本以为要回山东去了,谁晓得反而成了当今状元,唉……我每日里好想找你,却又不敢……”
秦仲海听了半晌,却没听见顾倩兮说话的声音,心道:“怎么搞的?就咱们卢兄弟一人唱独脚戏么?”他听卢云说了一阵,都是些感慨命运乖离的话,已知他是一人自言自语。
卢云正在房内感伤,忽听外头一人尖声尖气地道:“卢相公,你快别伤心了,奴家这就来看你啦。”
卢云这几日都在思念顾倩兮,只因若有所思,便是风吹草动,鸡鸣狗叫,也都会联想到顾倩兮身上去,他心下一喜,当即站起身来,叫道:“倩兮,是你在外头么?”也是他失魂落魄,却浑没注意这声音又粗又哑,直是难听至极,哪比得上顾倩兮的温言笑语。
外头那声音尖利地道:“啊!外头好冷哪,真把奴家冻死了。”
此时已近冬季,天候慢慢转寒,深夜时路上更会凝出一层寒霜,卢云怕顾倩兮受了风寒,忙道:“这么冷吗?你赶紧进来,我这儿有炭火!”
那声音道:“炭火不管用,奴家要钻你的被窝,那儿才是暖的。”
卢云俊脸飞红,寻思道:“倩兮向来端庄贤淑,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却听啪地一声轻响,窗沿上出现了一包切好的牛肉,跟着又是一壶老酒飞来,那声音尖锐地道:“你快接过了酒菜,找些盘碗装好,一会儿奴家来伺候你。”
卢云哦地一声,伸手接过,忽然那声音哈嗤一声,猛地打了个喷嚏,跟着传来吐痰的声音。卢云心下大疑,登即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
却见秦仲海缩在墙角,口中兀自说道:“唉呀!奴家这些日子可想死你了,每日里身子好冷,心头却又火热,直是内外交煎……”他正自说得高兴,猛听后头重重一咳,秦仲海回过头去,见到卢云满面怒气的看着自己,秦仲海吓了一跳,连忙翻身跳起,装出一幅大义凛然的神情,沉声道:“方才有名女子在你窗下窥视,我见她身法好快,料来定是百花仙子,这就追过来瞧瞧了,你可曾被这无耻女子惊扰?”
卢云骂道:“什么百花仙子,我看是火贪仙子吧!”
秦仲海脸上一红,道:“今夜酷寒,先别去追杀那女子了,咱们来喝上一杯吧!”说着拉住卢云,便往里头去了。
卢云骂道:“你好生无聊,大半夜地来窥视于我……”口中喋喋不休,脚下却跟着进去了。
秦仲海走进书房,猛见卢云桌上摆着些纸墨,只不知他在写些什么,当下便要去看,卢云连忙挡在桌前,道:“没什么好看的,你快走开!”
秦仲海心下起疑,寻思道:“看他慌成这样,定是在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等会儿老子来瞧上一瞧。”他咳了一声,皱眉道:“谁喜欢看你那些鬼文章啊!老子见了书就头疼,来来,一起喝酒吧!”说着取出酒肉,便与卢云喝了起来。
两人吃喝一阵,秦仲海有意取笑,当即阴侧侧地笑道:“卢兄弟啊!这几日可曾去尚书府啊?”
卢云面色一沉,道:“秦将军别再提这事,那日给你害得好惨。”
秦仲海笑道:“我只是见你与杨郎中好生奇怪,放着宜花院里现成的姑娘不去瞧,整日却像疯狗一样往顾家大门钻,八成还在门口撒尿占地盘什么的……”
卢云怒气勃发,喝道:“你嘴里别这么难听成不成?”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仲海见他愁眉不展,饱受相思苦恼,寻思道:“看他这幅模样,当真爱煞这位顾大小姐。好吧!看在卢兄弟干过老子参谋的份上,再帮他一回吧。”他这人做事粗鲁无比,世所罕见,但真要精细起来,却又巧妙连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秦仲海转动手上的酒杯,只想来个出奇制胜,当下便自打量起来。
正盘算间,忽听卢云道:“秦将军,我昨日去赴何大人的宴,听他说皇上要整饬御前侍卫风纪,说你们成日只会打牌赌博,想开始叫你们读书写字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秦仲海猛听他提起此事,心下不由得一阵气苦,他夹起一块牛肉,叹道:“都是那些大学士搞的鬼,说咱们每人都要交上一篇文章,还要来个比赛什么的。唉……说起来明日就要交文章了,他妈的,我怎么现下才想起来……”说着把牛肉放入口中,唉声叹气的嚼着。
卢云心念一动,问道:“要交什么样的文章?”
秦仲海心下一喜,倘若卢云有意相助,那是万事不愁了,忙道:“皇上吩咐大家每人写一篇咏叹颂,老子负责的叫做‘西角牌楼颂’。”
卢云奇道:“西角牌楼?那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