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瓦妮莎早上出门去上学,草地仍然微微上冻,踩在脚下发出令人满意的吱嘎声。突然,有人跳到她前面,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房子旁边。她摔倒了,背上挨了一下,坐在地上。她抬起头,看见一张长满雀斑的脸和两只灰色的眼睛。
“我得跟你谈一谈。”珍妮说了句多余的话,双手依然抓着瓦妮莎的胳膊。
“谈什么?”瓦妮莎问,她坐起来揉着后腰背,“你为什么扑到我身上?我可以在课间休息时见你。”
“不行!”珍妮说着把拳头砸在房子的墙壁上。
“事情太重要了,课间休息时不行。”
“噢,”瓦妮莎答道。她摇摇晃晃地跪坐着,站起身来。“嗯……我在这里,我听着呢。”
“瓦妮莎?”妈妈在门里叫道,“是你撞到什么了吗?”
“是的,妈妈,”她喊了回去,“我,呃,我摔倒了。就在这里。撞到了墙上。”她瞪着珍妮,珍妮抱歉地微微耸了耸瘦骨嶙峋的肩膀。
“你没事吧?”妈妈问。
“没事,”瓦妮莎说,“现在我要去上学了。”
“听话啊,亲爱的。”妈妈说。瓦妮莎听到门又关上了。她和珍妮迟疑地对视一眼。
“嗯?”瓦妮莎问。
“嗯,”珍妮说,“我们真的不能在这里说话,”她夸张地四下看了看,仿佛有人悄悄凑过来偷听她们的每句话。
“我得去学校。要是我没去上学,妈妈会知道的。”
“告诉她你睡着了。”
“我走在上学路上睡着了?”
“告诉她你晕倒了。”
“我晕倒了,昏迷不醒躺了一整天,放学后醒过来,回家去了。”
“嗯,”珍妮又说,“你能答应放学后跟我见面吗?”
“放学后跟你见面,”瓦妮莎慢吞吞地说,“在哪里?”
“在海滨,靠近我和珍妮建造的住处附近。你还记得它的位置吗?”
“要走很远一段路,不过没问题。”
“发誓。”
“我发誓。”
放学以后,瓦妮莎把毛衣外套裹在身上,走过田野,走向海滩。她很少去岛屿边缘,除非是光着身子,身上涂满泥巴。秋天并不禁止去海边,但她认为海滨是个夏天去的地方。
她们都知道那个住处建在什么地方,那里的海水长久以来都很浅,连最小的孩子也可以蹚水行走,寻找海洋生物或者扑通一声仰躺在水中。这里留下了她幼年时的美好记忆,她恳求大一点的女孩把自己抱起来扔到海里,溅起一大片水花。海水总是用泡沫和水珠结成的雨幕欢迎她,把凉爽的丝带绕在她的脚趾、手指和耳朵里,用清凉和嬉闹把她拥在怀里。
海水在秋天似乎不太一样,柔和的潮涌没有改变,却多了点怒气。也许是颜色的缘故,天空倒映下来,像木炭灰在纸上洇开。海滩上不见一个孩子,海鸥聚集,雪白与灰褐色相互映衬,火红的鸟喙和双脚清晰生动。它们把头向后扬起,迟疑地发出尖利的叫声,如泣如诉。
瓦妮莎蹲下来,把手指伸到凉爽潮湿的沙土中。海鸥不安地盘旋着,看着她。珍妮和玛丽建造的房子轮廓还在,但编织在里面的小树枝已经散开,给风吹走了。让她想起家里的神坛,只是更加奇怪、冷硬和破碎,为了祭拜某种非人的事物。她走到近处,用手摸摸其中一根柱子。她的掌心扎了根刺,她皱着眉头,用牙齿把它拔出来。
“你来了,”珍妮说,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把瓦妮莎吓了一跳,“我以为你也许不会来呢。”
“我答应过你。”瓦妮莎回答。她别无他物,只好把手上的血迹抹在裙子上,“你说过你想跟我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