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流婚礼(一)
大黑貔以爪掩口,咕哝:“她体内不是有龙血吗?如果是龙神大人的血,一滴都用不上就能让成片的锦木棉开花。”
我连连叫好,自愿伸出手臂给它们采血。
第一个落到我手臂上的爪子是小残的。它神色严肃,义正言辞地阻止了我,转过头叽叽喳喳跟貔貅们聊起天来,貔貅们换了兽语,我不能听懂,就只看着三只兽此起彼伏争论一阵子。
小貅叹气:“奉卓,小残不答应。”
“为什么?”我捧起小残,它一个劲儿摇着小巧的脑袋,也不知道头晕不头晕。
“要是服用了你的精气浇灌出来的锦木棉,她就会带上你的气息。”小貅解释道。
我不甚明白:“她身上有紫七煞的气息呢,加上我的有什么要紧?”
小貅:“你不明白,紫七煞只是触碰到她,时间长了自然会消失。锦木棉却不同,就好像是龙血到了你体内不断循环,不会消失;你的精气如果进入她体内,也不会消失的。”
我依旧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小残让你再想想。”
残疾小鸟儿被我提出篮子,我苦口婆心教育它:“做人不能冷血,互相帮一下也不费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不能太自私。”
这个自私的小残还在摇头。
面对它的坚决阻挠,我像是头倔牛一样非要培育出锦木棉整株花不可,当下割破手指用血浇灌锦木棉种子。真龙冰冷的血液进入我体内会稀释不少,我又接连两个多月没沾一滴龙血,流了一大碗才使锦木棉抽芽展叶。我咬咬牙又贡献一碗,终于得到了白色的一株小花。锦木棉当真如小貅说的十分灵验,女孩儿喝下去之后,伤痕累累的肌肤迅速愈合,脸上脖子上手上的淤青都消退掉,接上骨的脚腕也很快长好,她的肌肤恢复了从前的水嫩滑腻,睫毛在风的吹拂下微微颤动,眼角似乎有未滴落的泪。
我很开心帮了她。
暗守把女孩子安然无恙送了回去,我跟真龙继续被囚禁在宫殿里。
真龙不像从前那么嗜睡,它就喜欢跟我后面在宫殿里晃晃悠悠,还总是趁我不注意把我撞倒,或者用龙尾巴扫我个嘴啃泥。然后静静躲到一边,佯装无辜地看着我,我要是讨伐它,它就真为我担心似的,说女孩子家走路怎能如此不小心。我摆出证据,它就厚颜无耻,声称龙神很大宫殿很小,它飞不起来才撞到了我身上,要埋怨就去找紫七煞。
我义正言辞与它谈判数次,不敢要求得到公正的待遇,最起码它别欺负我,可每当这时,真龙就大嘴一张打个呵欠,圈起身子睡觉去了。
龙身的他相当沉默寡言,似乎以龙的形态说一句人话比让它跟紫七煞过招还累。日子久了,我养成了平日里沉默寡言,跟真龙顶嘴才刺刺不休的性格。
真龙觉得我不够乖巧,反复教育我女孩子就应该文静内秀,不要咋咋呼呼大大咧咧;要懂得沉默是金,能用一个字儿概括不要说两个字儿,能用沉默让别人明白就不要开口;要有礼貌,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慢慢的,我分析出来真龙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它在鹔鹴妹妹手里吃了不少亏,打那时起从心里怕了活蹦乱跳又会顶嘴的女人。它应该是不想让我变成鹔鹴妹妹的性格,就把《女则》《女训》之类的书拿到我面前叫我好好读。面对这些陈词滥调条条框框,我永远都是扔到一边,跑到院子里玩耍。
真龙倒也不逼我。
除了教导我如何做人,准确说如何做一个懂规矩知礼数的淑女,它还教我练剑,这二者听起来挺矛盾,可真龙振振有词声称如果我太柔弱会被人欺负,我是它用龙血救回来的,被别人欺负了给它丢面子。
除了练剑,它还教我操纵秘术。
真龙是司雨之神,深谙术法一事,可惜我修习术法的天赋不高。真龙感慨万千,又开始心疼它那点儿龙血,说什么给我喂了多年龙血,龙族的力量也传给我不少,按理说施展术法该得心应手,结果我的资质依旧勉强算是个中下等,这说明没喝龙血之前的我资质是个下下下等。
“你看你上次没用的,飞镖扔不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都不会。”它总爱举例与弑龙派在九木阵中的一战,说好听点是鞭策我,说难听点是贬低我。
“谁说我连逃跑都不会。”被它这样瞧不起,我很生气。
真龙一针见血,叫我说不上话来:“逃跑?不使轻功,光撒开两腿儿跑得过谁?”
之前,龙身子的它没办法教我练剑,看出我想念伽流,就不顾人家日理万机,硬是喊回来传授我功夫。伽流也真是好脾气,家族的事、血鳞人的事加上宏真族朝廷里的事,哪一个不是叫他忙的焦头烂额?竟然还勤勤恳恳一次次往龙族跑,抽出时间教我!
而现在他来不了了,婚礼就在两日后,真龙摆好了千里眼准备看直播。
后来,基本上是淅教授我功夫。
而我在他手下,明白了什么叫做严师出高徒。
没死在龙爪之前,是郜凡哥哥教我,现在想来他大概是不想我太无聊,有意给我找事情做,他教的招式基本都是花架子,舞剑跟跳舞似的。后来伽流教我,也是随便挑了几招简单实用又易学的,并没有帮我打什么根基。
而淅,绝对是声色俱厉。他在卯时把我拽出被窝逼我扎马步,在我握剑姿势稍有偏差的时候用树棍儿狠狠敲手,在我轻功少有成就的时候让我背着沉重的麻袋继续飞檐走壁,我练的苦了,哭了,吵到了真龙,它就会护短一样把我圈起来,责怪淅逼得太紧。淅也总是有他的理由——玉不琢不成器,采玉雕玉是很痛苦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