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又见下方熔浆如同炸了锅一样,冒起千万丈烈火,朝他们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同时脚底生出万丈吸力,朝他裹来,饶是罗衍沉稳胆大,但见这等威势,也不由得有几分惊慌失措。
突然只见老龟长颈一转,掉过头来,猛一张开大口,整个头颅一下暴涨千百丈,喷出一股紫气,朝他卷了来。罗衍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耳听霹雳连声的滔天巨响连绵不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身体犹如箭一般朝前飞去,速度之快,从未见过。渐渐只觉得身外声息越小,也拿不准是凶是吉。
天风崖,顾名思义,应该是一座山风很大的山崖,其实,这里每月只刮一次风,不过这风与一般的风不同,它本是由来自九天之上,灵空仙界与人间交界处的乾天罡煞之气所化的九天罡风,力道之大,远在人间普通狂风之上,常人遇到,眨眼就被吹化,就是功力略差的修真炼道之士,也是禁受不住。
按照常理,这座山崖早应该被这九天罡风吹化,连渣子都不剩一点,可是这山崖旦古以来,就屹立罡风之中,纹丝不动,山石更比精钢坚固百倍,而且崖下有一石洞,深仅尺许,刚好可以容纳一人在里跌坐。
孤风老人在这里已经坐了十个甲子,从来没有挪动一下,整个身子基本都已经化为坚石,与山崖融为一体,仅有头部和左手能动几下外,远远看去就与那石头雕像一般无二。不过对于孤风老人来说,这一切对他都没有任何影响,自从六百年前,他功力大成,凝炼成元婴后,这具肉身对他来说,就在可有可无之间,若不是要用这具修炼多年的肉身来消解前孽,和抵御即将到来的第二次道家的四九天劫,可能他早就舍弃这具石头一般的身子了。
这已经是孤风老人与罗衍和万载玄龟分手的第三日,三天前要不是老龟提醒,他元神赶回隐居之所,施展玄门潜光遁影之术,难保自身行迹早落在几个老仇人眼中,而现在则是形势大变,他的几个老仇家依然没有找出他的藏身之所,而他则借老龟的离火珠之助,驱除了体内纠缠了他近五百年的乾天真火,一身功力又精进不少。
只是不知道何日方可再见那个足以继承他衣钵的少年一面?
他正思索间,只听空中遥遥传来一声轻笑,“孤云道兄今日怎么有此余暇,也管起他人的闲事来了?”
一朵彩云自空飞坠,倏地现出一个仪态万方,清丽出尘的道装少女,对他含笑而视。
孤云老人双目银光陡然暴射出十余丈,朝少女望去,芒尖光华闪动,在空气中发出嗤嗤之声,一近少女身前尺许外,好似被一股无形力道挡住,丝毫不能近身,任由银芒电射吞吐,也未越雷池一步。
“道兄难道忘记了你六百年前刚到此山时的故人了吗?”道装少女浅浅笑道,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孤云老人身体所化石像微微一颤,银光一下收转,仅剩尺许长短,在双目间吞吐不定,“原来是恩人门下仙驾光临,孤云有失远迎,方才冒犯失礼之处,还望仙子海涵。”
那道装少女笑道:“道兄这次没有追出我万里之外,足见心魔已降,只要过了来年最后一道关口,就可遂你心愿,飞升紫府,看来这几百年的枯座,道兄受益非浅,倒是可喜可贺。”
叮当几声,孤云老人面上几块碎石崩裂开来,掉在了石地上,僵直的身躯前后一摇,多年古井无波的心神顿然失守。前有万载玄龟吐露仙机,后又有这金仙一流的恩人门下如此说法,看来定是无差。
“孤云还未请教仙子高姓大名!”孤云老人开口道,破锣一般的声音显得斯文了许多。
道装少女盈盈道:“小妹董无垢,昔年之事,还望道兄海涵。”
孤云老人笑道“昔年要不是仙子现身让孤云知道人外有恩,天外有天,恐怕孤云早在上次四九天劫中形神皆灭,连鬼都做不成了。”
正说间,只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从外间遥遥传来,整个地面也微微摇了一摇,山古内的积雪纷纷掉落下来。董无垢面色微变,对孤云老人道:“道兄可否有兴趣去见你那老友最后一面?”
孤云老人心头也不禁一惊,道:“玄洛道友?”
董无垢微一点头,孤云老人头顶升起一团银色光云,只一闪,飞起一个小人,正是他本身的元婴,董无垢足间一顿,一片五色祥云从脚下升起,裹着孤云老人元婴就往空中飞去,此去比方才来时不知快了多少倍,一晃之间,就换了一个地方。
只见天色重归黑暗,阴风呼啸,卷起漫天飞雪,数百根龙卷风在一片偌大的斜坡上辗转飞腾,相互倾扎,前方一个其深无比的地穴中更喷出一根通天火柱,正遥指苍穹,直射天际,空中愁云惨雾被冲开了一个大洞,发出轰隆巨声。火柱顶端,一团漆黑的圆影正发出一阵奇异悠长的啸声,响彻天际。
董无垢此时无暇多说,足尖微顿,五彩祥云在半空停了下来,而人却化为一道金虹,迎头往火柱顶头追去,眨眼间,就抢到火柱上头,衣袖一挥,那团黑影就斜斜抛了出来,手中法诀一扬,一片金霞脱手而出,往火柱上一圈一压,火柱去势顿时阻住,金霞作一大圈往下飞射,晃眼成了一个千百亩方圆的光筒,深及地底,罩于火口之上,将下边烈火一齐罩住,不令往外泄出。火势正猛,上头去势又被阻住,立刻向四周发威,穴口更是传来阵阵异声,仿佛有地崩天塌之式。
孤云老人见董无垢此番作为十分古怪,心中颇为不解,一般地火喷发,都是任由其喷射,法力高强者更可将其穴口用仙法开到天外两天交界之处,由那九天罡风吹化去地火,哪里有反而堵住口子的道理?
正在奇怪之间,只见董无垢素手一扬,手中飞出一根丈许长的青羽,孤云老人在旁,见这根青羽内里五彩华光隐隐,层层流转不休,不知有多少层,知道非同小可,只是就凭他的眼力,也看出出来历,心头越发吃惊。青羽凌空闪了几闪,化成一面五彩羽扇,虚悬空中,董无垢急声道:“还望道兄替我主持此宝,你只要持此扇往穴口扇去,自有妙用。”
孤云老人忙领命而去,抓起羽扇,就往前方穴口扇去,才扇了两扇,只见空中砸下一团宛如山丘大小的一个巨大圆盘,从身边急落而下,耳边只听一声怪声怪气的声音叫道:“孤云,我们不是说了,再无相见之机了吗?怎么又跑了过来,难道想砸我的先天大衍神算的招牌不成,看我这招正宗的‘乌龟砸大石’!”
遥闻身下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叫道:“前辈!”后面就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了。
孤云老人百忙中也来不及细想,将手中羽扇连连望穴口扇去,见每扇一扇,就有一团五色云气从扇中飞出,迎着火柱一扑,火势就弱上几分,待扇了十余扇,穴口火光也就消去,只腾起阵阵黑烟。
空中金霞所围光筒也一下收去,金光一闪,董无垢重新落于五彩祥云之上,要过孤云老人手中羽扇,扬手挥出,一道千百余丈长的五色光云夹着万道青气投入那火穴之中,祥光闪了两闪,穴口黑烟也顿时止住。
“合!”
董无垢玉手遥指地穴口,只听一阵轰隆之声从穴口响起,那个宽约千亩的深穴就从两边渐渐合拢,董无垢再将手一扬,一声轻雷震后,整个地面又严丝合缝结为一体,寒风过处,顷刻间就盖上一层厚厚冰雪,平滑如镜,哪里还看得出半分痕迹。
孤云老人见这位仙子法力高得出奇,一场灾劫,举手间就化为无形,怪不得几百年前,将自己戏耍与股掌之上,分明就是金仙一流中的人物,自家这点门道,在她面前简直不值得一提,只是可惜自己明白得太晚了点。
董无垢将手中五彩羽扇一挥,就自收去,叹气道:“想不到此山的雷泽地火依然如此厉害,这只死乌龟不知道想的是什么,居然不要命了前去招惹。”
说着扭头一望,只见前方冰原中正有一个巨大圆盘在滚动,笑道:“道兄,我们前去看看这只老乌龟在搞什么古怪!”心中也微微奇怪起来,这番不要命的举动分明不符合那只懒乌龟的习性。
话音一完,足下祥云缓缓向下方斜飞过去,速度比刚才瞬息万里之势差了很多,孤云老人见这个黑漆漆的宛如小山一般的巨大东西,认出正是那老友原身法体,只是龟壳上满是泥土尘沙,正如同一个巨轮一般,在冰面上滚个不停,方才所听到的那个怪声正说道:“小子,我老人家说没事就没事,你瞎担心什么?仙子已经来了,正在阻挡火头,等下她一完事就过来帮咱们了。”
“前辈……”只听罗衍的声音刚说了一句,就一下卡住了,大声咳嗽不止。
“小子,怎么呢?”万载玄龟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