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为了防止顷刻间屠城灭国,这对仙门弟子而言易如反掌,可尝试过这种人命蝼蚁的滋味后,心性容易发生改变。
他会认为整个人间界都可以为所欲为,中洲天下局势如何,都在他一念之间。
这才是仙门如此规定的理由。
尚铭见那对师兄弟不回应,愈发肆无忌惮,他双眼如同弯月,透出蛇目一样的寒意:“或许我该当个魔修才是,您说是吧,卿师兄?”
“你敢当魔修?你信不信我……”
尚情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卿良拉住他:“没有说下去的必要,出去冷静一下。”
尚铭幸灾乐祸:“听到了没?你可以走了。我跟你本来就没有见面的必要性。”他整张脸陷在阴翳里,说话声也愈发阴狠,“你要是没出现在我人生里多好,我看到你就觉得反胃。”
尚情面色陡然煞白,他控制不住地颤抖,握紧拳头,咬牙离开。
“好了,卿师兄,您又打算跟我说什么呢?”
36?决裂2
“如果他没有出现,你走不出远山镇。”卿良望着尚情走出洞窟。
尚铭讥笑:“或许死在无恙河底也不错。您是天之骄子,不知道我们这些平庸的外门弟子活得多辛苦,嫉妒别人、看不得别人好,这才是我们的常态。”
“扶风林外门弟子数百,并非都是你说的模样。”卿良虽记不得很多人名字,但见过很多同样与妖魔鬼怪作斗争的同门师弟,卿良不信这些人都和尚铭说得一样。
尚铭耸了耸肩:“您可以当只有我如此。我宁可死,也不想被人天天在背后指指点点,就因为我有一个出色到入了峰主眼的‘兄弟’?他曾经也和我一样,只是尚家的一介仆从而已。他爬上去了,我却没有,所以我活该被人说?”
卿良张口欲言,尚铭打断:“您要是留下来和我说尚情的事,您请回吧。”
卿良眼神闪烁一下,其实他也没多少可以和尚铭说的。他俩又不熟。
尚铭道:“果然。”
他笑容里满是恶意:“您只是想隔开尚情和我吧?怕尚情受到我的影响?您对他可真好。可您为什么不对大家都这么好?我小时候当您是仙人,您的确配得上仙人的名号,高风亮节,不懂人心。您自以为救下很多人,却又不自觉害了不少人,因为您从不回头看被您救下的人。哦,除了尚情,他还真是特殊。”
魔尊尚情也这么说过。
可这一世的尚情恶狠狠地反驳了这番言论。
卿良道:“我不是圣人,做不到考虑所有人。你只是擅自把我美化,又擅自责怪我。”
尚铭:“或许吧。”
卿良:“我这一生,不能说毫无过错。但请不要把不是我的责任都追加到我身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游荡在身体内。
魔尊尚情恨他遗忘过去,明里暗里地说魔尊尚情的出现,全是他的责任。
如果他带走榕树村的年轻人,如果他没有忘记榕树村的年轻人,一切都不会发生。
因为他看不懂别人的爱,因为他回应不了别人的爱,所以所有的罪责都在他。
重生前,他到死都没有回忆起榕树村的点点滴滴,却还是在魔尊尚情柔情蜜意的指责下,把岑秋水的死、生玉峰主的死、燕云鸿的死……统统背在身上。
他是整个仙门的罪人,因此,他必须用自己的血肉、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全部,来了结掉魔尊尚情带来的所有灾难。
可结果呢?峰主死尽、四门溃败,他在一无所有中击败魔尊尚情,换来更多的一无所有,却成全了魔尊尚情的“永远在一起”。
若非重来一趟,他的一生当真毫无意义。
可重来一趟,依旧被指责、被唾骂,原因仍是“不懂人心”。
但他为什么要懂那么多人的想法?
难道他要去爱每一个爱他的人,去回应每一个需要他回应的人?
抛开他的修为与他的剑气,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人间界妖魔横行,年少忙于修行,金丹疲于奔走,他不曾意气风发过,就把自己的心性固定在“应当斩妖除魔”这一件事上,然后被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寄予厚望。
可他也想问凭什么?
回答他的是十七岁的尚情。
在不知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十七岁的尚情维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