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征起身离席去外面,掐着太阳穴,语气抱歉:“……都几个月了么。”
“可不是,上一次你回来还是你爸爸过生日,后来就一直听你说忙忙忙,别说回家了,电话都开始不打了。”
韩征说:“我以后注意。”
方琴试探着:“阿征,今天忙了一天了,晚上总该歇歇了吧?我白天出门买了一只老乡家养的老母鸡,已经炖了一下午了,那味道哟香得很。”
韩征又忍不住笑:“我又不是坐月子,喝什么老母鸡汤。”
“那……”
“我一会儿到家,你等我会儿。”
方姨的手艺一直很好,或者,只是因为韩征从小吃到大,由她带来的味觉体验早已变成代码写进记忆里,成为一种习惯。
韩征一顿饭吃得狼吞虎咽,扫荡干净一桌菜后,又一连喝了两碗鸡汤,这才一下靠到椅子上,捂着肚子说饱了。
方琴坐在他对面,却不太高兴得起来:“是不是忙得连午饭都没吃?”
韩征说:“是给你面子。”
方琴摇头:“你就是这样子,工作一忙起来就不知道按时吃饭,你胃本来就不好,老是这么饱一顿饥一顿的,以后老了有你受的。”
韩征嘻嘻哈哈:“老了的话,等老了再说呗。何况世事无常,还不一定能混那么久呢。”
方琴连连拍手:“呸呸呸!越大越不知道轻重了!”
韩征自己打自己脸:“贱嘴。”
方琴伸出手,在他面前的桌上点了点,道:“阿征,要不然你就搬回来吧,家里这么大地方,又有人照顾,外头再好也比不过家里。”
韩征说:“怎么又提到这事了,我在外面挺好的。新公寓之前不是接你去看过吗,交通便利,通透宽敞。吃饭的事更不用操心了,单位食堂一天供应三餐,闲的时候还能跟同事去吃夜宵。回到家里反而不方便。”
方琴急道:“家里怎么不方便了,又没人管你,你还和现在一样,想做什么做什么。顶多你爸爸回来的时候被他念两句,他又很少会在家。”
哪怕韩征笑容不变,灯光之下,他的脸色仍旧是暗了一暗,片刻,他仍旧是说:“不用,我一个人都习惯了。”
方琴叹出口气,道:“这个家真是越来越冷清了。以前你和小途都在,成天没个消停,后来司音来了,你们不嫌弃她,也带着她玩。三个人闹闹哄哄,时不时就找安家那孩子干架,吓得我啊一刻都不敢休息……”
她表情实在落寞,像是一个等候孩子回家却怎么都等不来的受伤母亲,韩征伸手握住她的,说:“好了,我以后一定常回来。你呀,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家里收拾得差不多就行了,现在不是流行广场舞吗,跟着出去扭一扭。”
“扭什么扭!”方琴这才忍不住笑:“还是你最有良心,小途那孩子自从出了国就没跟我联系过,司音也是逢年过节才有电话,每次都还拿那什么网络电话,想问她要个号码都没有,她说国外话费贵,舍不得用,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韩征拍拍她手背,说:“是真的,国外打电话回来很贵的,她那么节省的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琴再三确认:“是吗?”随即又低落下来:“她打给我贵,我可以给她打过去啊。上次通话,她说她要回来了,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阿征,她有联系过你吗?”
这个问题,韩征真是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
没有联系,但他见到过她,四次。
方琴此时抽手站起来,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我去给你灌一壶鸡汤,你放冰箱里,明天热一热就能吃。”
韩征点头,看她在灯光下快乐的忙碌。
不仅仅是鸡汤,多盛出来的一份菜,她自己腌制的酱菜,甚至是今天刚买的水果,都一股脑给他送到车上。
刘叔跟着韩征父亲出了差,家里没有别的司机,恰好安东被他更年期晚到的老妈喊回来吃饭,于是捎带他一程。
安东看着方琴蚂蚁搬家似地来回运东西,特别眼红地说:“方姨,要不你以后到我家去帮忙,工资算你在老韩家两倍,有你做饭,我妈也不愁我不着家了。”
方琴知道他不过是在开玩笑,乐呵笑着道:“去不了咯,在这儿呆了几十年,早就已经习惯咯!”
韩征过来拍了下安东后脑勺,说:“就你话多,墙角都挖到我这儿来了。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给方姨帮忙。”
方琴正将后车厢关上,说:“不用,都搬好了。小东,我还多给你准备了一份,晚上记得放冰箱,明天吃的时候热一下就行。”
安东一阵荡漾,说:“还是方姨最疼我。”
直到车子开出院子,安东这才问:“听意思,你还没把司音回来的消息告诉给方姨啊。”
韩征在后座系安全带,嗯了一声。
安东叹气:“也真是奇了怪了,司音不想见你也就算了,怎么连自己亲妈都不想见。你说她这算不算是冷血啊,我追她追了那么多年,她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韩征听得皱眉,说:“你今晚话挺多啊。”
安东咕哝:“我这不是好奇嘛。”停了片刻扭头看了眼后座的人,说:“阿征,我跟你说句话你别生气啊,你现在还恨不恨司音那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