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努了努嘴,说:“这不在那儿嘛,你这外甥女到底跟这人什么关系,老成双成对的。”
舅舅看过老屋前面闹成一团的三个人,说:“能有什么关系,我妹子在他家做工,他们俩从小认识,就朋友呗。”
“朋友?朋友能三番五次地往家里带?”舅妈笑了笑,说:“你那外甥女也就是看上去木,其实心思活络着呢,早就跟你说过你还不肯信。”
“你闭嘴。”
司音拿好东西对着房子前面的鸡窝刷牙,韩征带着聪聪上她住的房里转了圈,没多会黑着脸走出来,说:“你怎么能就住这儿?”
司音含着一嘴泡沫:“怎么了?”
韩征说:“那里面的环境能住得了人吗。”
房子还是她外婆在时的模样,这么多年没有打理,屋子里又黑又潮,人一进去,扑面而来霉菌的气味。
床上撑着的蚊帐破了几个洞,哪怕是新换的被子被褥,也都是旧得不能再旧的,他刚上去摸了一摸,湿气就染了一整手。
韩征说:“今晚要是不走,我必须跟你换房间。”
司音抓着水缸漱了漱口,说:“好了,我舅舅舅妈他们都离得不远,别让他们听见了。去吃早饭,一会儿该去扫墓了。”
墓地离家不远,过了韩征被狗追过的那片螃蟹塘即到目的地。扫墓的已经陆陆续续都来了,小小的一片地方人头攒动。
司音的外婆与外公合葬,一米见方的墓上立着一块石碑,两个人的照片镶嵌在一起,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褪去颜色。
司音摸出手帕来擦的那一瞬,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真的很少看到她哭,韩征整颗心都是一揪,想上去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环顾四周,是她虎视眈眈的亲属,他又什么都没有做。
回去的路上,司音心情不佳,一个人落在队伍最后,慢悠悠地走着路。
韩征停下来等她,跟她并肩而行,问她瞎想什么的时候,她兴致寥寥地说:“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外婆这辈子太不容易了。”
韩征说:“你讲讲看。”
司音想了许久,这才说:“她在家里排老大,从小就比别的兄弟姐妹多做一点。嫁给我外公后,外公一直在外当兵很少回家,她一个女人,又要去生产队做工又要照顾子女,活得很是艰辛。
“那年头吃不上饱饭,总是拿红薯果腹。一天生产队里发了一碗米饭,我外婆没舍得吃一口,趁着夜色往家里赶。那天电闪雷鸣,下了大雨,她差点一个失足掉进河里淹死,带着半身泥泞,硬是一边哭一边捧着饭碗走了回去。
“好不容易儿女长大,该享清福了,我妈妈又把我送了过来。她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做一会事就要歇一会。我那时候挺差劲的,时常觉得好玩跟她跑到地里,回来的时候却不想走路,一定要她背着。”
韩征眼前仿佛能有画面,那个穿着小褂、披着长发的小姑娘,撅着小嘴,一脸不对付的模样。
韩征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从小就懂事呢,原来也有这么一段黑历史。你外婆要是执意不听你的,你该怎么办呢,是不是一屁股坐地上,胡搅蛮缠地要人过来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