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怀玉轻轻点了点头,两人悄悄钻出树丛,趁着夜色,向山下田野间行去。
堪堪行到青王军营帐前数十步处,公孙怀玉便不小心绊上了青王军所设的警铃,瞬间便有数百人冲出营帐,将他们逼了回来。混战中萧慎思为公孙怀玉挡住一剑,右腿却被青军长矛刺中,鲜血直流。
好不容易逃回原先藏身之处,躺落于地,仰望天上明月,萧慎思感觉不到伤口疼痛,心中涨满思念与担忧:三妹,此刻你在哪里?可否平安到得那白石崖前?!
五九、翻手为云覆手雨
滂沱大雨是不知何时开始下的,刚出山洞时看见的皎洁圆月早已消失不见,随着几声霹雳巨震,暴雨自黑暗中冲卷而下,将无边山野狠狠卷入漫天雨雾之中。
清洛缩身于树丛后,全身便如刚从水潭中捞上来一般,她一边急运真气不停冲向被清南君封住的穴道,一边透过被暴雨打得颤栗摇摆的树丛看着清南君一行与一支数百人的青王军在黑暗的大雨中拼杀激战。
这一支数百人的青王军也不知是从何处过来的,清南君本拟下得鬼哭峡北面山坡,沿龙舌溪北上,再越过位于鬼哭峡与叶州城之间的沧碧山,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叶州城,却不料在龙舌溪遭遇此股青王军队。
走在最前面的数人不及掩住行踪,便已被敌军发觉,一场短兵相接的血战随即在黑暗中拉开序幕。清南君所带随从皆是精兵强将,迅速占据各个方位,以一挡十,且个个明白主子心思,知此次行踪万万不可泄露,故下手皆拼尽全力,以求全歼敌军。却不料这支几百人的青王军队颇为强悍,身手也并不弱,一时斗得难解难分。
清南君本闪身于一颗巨松后静静观望,见久攻不下,且眼见属下伤亡越来越重,眉头轻皱,眼角瞥见清洛被颜七拉扯着立于一旁,疾纵过来,伸手撕下清洛身上一大块衣裾。清洛见他目光凛冽,爆出强烈的杀意,不由心中一惊,却见他将衣裾蒙面,姿态闲雅地拨出腰间长剑,身形疾闪,向溪边战场中跃去。
颜七见主子亲自加入,忙将清洛手上绳索绑于树上,恶狠狠地道:“你老老实实在这呆着,不要想着逃跑,不然格杀勿论!”说着也向溪边奔去。
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拼杀,数百人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加上夜色昏暗,敌我不分,所有人都只能尽力挥舞手中兵刃,不断有人倒于刀剑之下,流出的鲜血又瞬间被暴雨冲得无影无踪。
暗夜深沉,杀气漫卷,光华纷争,清南君手中长剑青芒飙转,化作一道道青虹,仿佛天狼怒啸,龙吟鹤鸣。剑气轰发,上天入地,将敌对之人一个个搅碎于剑气之中。
然而敌军终究人数十倍于他们,当战况惨烈到极点,敌军也仅余几十人时,清南君发现属下已经伤亡惨重,能支撑下来的只有颜七等五六人。
一道闪电劈过,震得各人手中兵刃顿住,也照亮了溪边惨象,颜七等人回过神来,乘敌军稍停,迅速聚拢在清南君身边。敌军之人也迅速围拢,一名领头之人怒喝道:“龙子通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过沧碧山去叶州,你等何人,速速就擒!”
清南君发间雨水滴滴而下,心情也如同这雨水一般凝重,看来叶州战事吃紧,竟被龙子通抢占沧碧山形成合围之势了。当此际,却也不能退让,他深深吸了口气,深邃的目光掠过雨中诸人,压沉嗓音道:“风月无边!”手中青光暴闪,攻向那为首之人。
颜七等人长年跟随于他,知他话中之意,是要全歼敌军,一个活口都不可留,便齐声怒喝,以雷霆之势攻向那数十名青王军。电闪雷鸣之中,数十人纠缠绞结,雨水血水激荡四射。清洛藏身树丛之后,渐感真气已可提起,忙屏住心神,运气冲往被封穴道。
溪边惨厉叫声不断传来,清洛内息急转,被封诸穴逐一被冲开,仅余“大椎穴”一处尚未冲开,听得外面打斗声渐歇,忍不住探头望去。
只见电闪雷鸣之中,隐见清南君修长的身形不停摇晃,长剑拄地,他身边随从都已倒于地上,对面却还立着五名青军官兵。清南君捂住腰间伤口,身形缓缓下坠,终向后倒于地上,溅起一大片泥水,半日再无动静。
清洛眼见清南君一方全军覆没,不由也有些焦急:大哥的恩师应是暗中支持清南君的,他今日毙命于此,会不会对大哥的恩师有影响呢?同时也急运力冲往被封的“大椎穴”。
那几名青军官兵静立于大雨之中,过得一阵,见清南君再未蠕动,均松了一口气,为首之人骂道:“妈的!这群人这么凶悍,是从哪里过来的,去看看,这蒙面人到底是何身份!”说着几人骂骂咧咧地围了过去。
眼见那几人向倒于泥水之中的清南君围了过去,清洛纵是对他狠辣为人有些不满,也不禁替他担忧,只是自己穴位尚未冲开,还得提防被那几名青军发现踪迹,即使想助他也有是心无力,此时,雨已慢慢地小了下来。
待那几人围拢,一道青光如闪电般裂空而起,结成一片剑网,将几人悉数绞入网中,数声闷响,大地归于一片漆黑,整个溪谷陷入死亡的阴影,清南君身形再起,手抚伤口,剧烈喘气。清洛方知他是装死诱敌,终全力一击,将敌人全歼于剑下。而就在此时,她也终于冲开了被封穴道。
她暗运内力,挣断手上绳索,见清南君手拄长剑,立于一片尸身之中。略微犹豫之后,轻轻步了出去。
清南君听得脚步声响,猛然抬起头来,手中长剑挥出,清洛向左疾闪,却见他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剑挥出之后终缓缓跪落于地。
清洛虽与他交谈不过数句,却深知他为人狡诈,恐他诈伤暗算于自己,便后退两步,轻声道:“你还撑不撑得住?”清南君却只是剧烈的喘息着,头逐渐垂了下去。
清洛犹豫再三,终心挂萧慎思及义母一家,对她而言,青国内乱胜负如何与自己并无太大关系,只有尽快与大哥等人会合才是当务之急。此时雨势全歇,天空中月光丝丝放大,清洛辨明方向,向“鬼哭峡”北面出口方向行去,行得几步,隐约听见清南君说了句什么话,便回过头来,见他在月光中的身影孤寂凄凉,忍不住折回身,立于清南君身前,轻声道:“你既保得性命,就速速离去吧。我有要事在身,不能护送你去叶州的。”
黑云慢慢散去,月光逐渐清晰,照在清南君身上,散发着孤寂与衰败的气息。他颤抖着扯下蒙面之布,喘道:“你不用管我,自己去吧!”说着一头栽倒在地。
清洛听他最后所言,心中一愣,忽觉他话语中慷慨之意竟与大哥素日语气有些相似,又见他重伤倒地,心有不忍,轻叹一声,蹲下身来,将清南君拖至树丛之后稍干燥的地方,手指触到他的腰间,感觉到那伤口长达数寸,仍有鲜血不断涌出,忙撕下他身上衣襟替他包扎起来。
她略略想了一下,记起清南君先前喂自己所食“天昙丹”似是疗伤奇药,便伸手探入他的怀内,摸出那个白脂玉瓶,倒出几粒“天昙丹”喂于清南君口中。见他一时再无动静,终不忍将他一人弃于荒野,便默默坐于他的身边,遥望夜空,想着:大哥,你到了白石崖么?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过来了。
这时,雪儿窜了过来,见主人守着那曾诱捕过自己之人,不由“吱吱”而叫,似在疑惑主人为何还不离去。清洛将雪儿抱起,轻声道:“雪儿,别急,等他醒来我们就走,他在山洞中曾救过我,虽说并不是什么好意,但我总欠了他一个人情啊!”
猛听得“咕咕”一阵轻响,清洛愣了一下,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