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预兆?”
“新生活的预兆!”蝶妹双手抱在胸前,表情几分复杂,“蝶来,我说过你就是命好,你会心想事成,有时候就是妒忌你。”
心蝶笑了,没有哪个妹妹会在这种时候说出“妒忌”之类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妹妹才是另类妹妹。
3
早晨,心蝶和蝶妹在院子里跳绳,她们过去的娘家住底楼,有个小天井,她们经常在天井跳绳,这独立楼房的院子当然比天井宽敞了几倍,然而跳跃时,天空的晃动、心跳的频率,“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却跟当年一模一样。
再看蝶妹,一到运动场地从四肢升腾起的优越感,只有在运动时妹妹才会有比姐姐更胜一筹的好感觉,蝶妹曾经一团糟的个人生活令她患上过轻度忧郁症。
这天是大年初二,近中午心蝶收到海参电话时,她和妹妹正互相数数字比赛跳绳,跳到只穿一件体恤还大汗淋漓,蝶妹十岁儿子带着心蝶六岁儿子在书房玩电脑游戏。
电话铃响谁都不肯接,直到进入录音档听到对方呼唤着自己的绰号,是个似熟非熟的男声,“你好,蝶来!”
她一惊,蝶来这个绰号,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呼唤她了,这么说是个故人呢,她奔进客厅接电话一边把手中的绳子扔给妹妹,他在那头问,“听出我是谁吗?”
她立刻就缄口不作一声,心里烦那种让她猜谜的电话,这个人就在记忆的边缘,却一时拾不起来,就像一件东西滚落在床或橱底下看起来是弯腰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手指尖离开那件东西还有几厘米,却怎么也触不到,这令她更不耐烦,一边还得憋下吁吁的喘气声调整呼吸。
“在做什么运动?”不知名的故人在那头熟门熟路的问着。
“跳绳。”
“呵!”一声惊叹,似乎愣了一秒钟,“甚至连擅长跳绳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她皱皱眉,不愿意进入他的圈套。
“喂喂,”他在那头呼唤着。
“我在等你说出名字。”她冷淡得有些无礼,她其实有些痛恨这类很久没有音讯,之后没事般地通过猜谜重新进入圆熟阶段的那种朋友,随便地进出于某种关系,无论如何是轻浮的,叶心蝶是不能容忍轻浮的人。
他似乎在那头愣了一愣,声音就低下来了,仿佛高昂的兴致被泼了凉水,“哦,我…是…俞海嵩。”他说。她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仍不作声。
“我是海参!”他用力发音。
“噢,海参,你是海参啊!”她毫不掩饰她的意外吃惊,刹那间,这个学名叫叶心蝶的女人随着“海参”滑入那个学名被绰号覆盖的的年少时光,她和海参一起欢笑,蔬菜啦水果啦海鲜啦,他们中学班级大半同学绰号与菜市场销售的货物有关,胖头鱼大闸蟹海参塔棵菜夜开花茄子苦瓜汤山梨黄金瓜,真是琳琅满目,而那时物质匮乏,菜市场的任何菜蔬鱼鲜都凭票供应,市场人挤人货架是空的,所以连绰号都透露着对于碧绿生青活色生香的菜市场的夹带着蔑视的饥渴。
“对不起,你的名字早被绰号代替了,都快忘了!呵,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心蝶直率地感叹,海参到了农场突然很popular(热门),尤其受女生青睐,他的绰号经常出现在她们口中,因此而变得深入人心吗?
一丝不舒畅,就像最后一口食物没有完全咽到胃里。
“我找你找了好几年,差点要动用派出所……”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诚心要找怎么可能找不到?”禁不住的责备口吻,当年的块垒清晰漂浮在水面。
“你还是这么任性,一点都没有变呢!”他在深深叹息。
蝶妹拿着绳子站在她的边上拉拉她的衣袖,“客气一点嘛!”
“家里有客人吗?”他的耳朵很尖,过去也是,像个警犬一样总是竖着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