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真相如何,穆庭蔚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了。如今让萧飒去查,不过只是找一个让人能够彻底安下心来的证据。
时隔太久,萧飒再有能力也不可能一晚上查到,穆庭蔚没干等着,从江府出去后,一个人到了清凉街尤宅。
他驰骋沙场多年,武艺高强,轻功了得,尤家不过是寻常富户,高墙大院儿自然拦不住他。
他悄无声息地在尤家屋顶徘徊,最后在芳芜院纵身跃下,隐匿于暗处,借着窗户盯着屋内的人影静静望着。
作为朝堂上说一不二的镇国公,他也玩弄权术,尔虞我诈,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
不过这等如窃贼一般偷窥的行为,穆庭蔚倒是第一次干,听着里面的说话声,他觉得津津有味。
夜已经深了,不过元宵却未曾睡下。尤旋帮他沐浴时看到了他屁股上的伤,有些心疼,再想想儿子故意瞒着自己,又觉得他实在太过懂事。
此时沐浴过后,尤旋在灯下帮他上药,嘴上骂道:“江学文这个畜生,连个稚子都不放过。我本不愿与他纠缠,如今他敢这样对你,下次遇到,娘亲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帮你出这口气!”
她的宝贝儿子,自己都没舍得打过他一下呢。
元宵趴在床上,手里还在把玩着镇国公送给他的玉佩,十分爱不释手的样子。听到他娘的话,他奶声奶气道:“不用,镇国公说过了,他会替我出气的。”
尤旋抚了抚儿子的头,眉头轻轻蹙着,嗔怪着跟他说:“你今天一直在娘亲耳边说镇国公,再说下去,娘亲可是要吃醋了。”
元宵笑嘻嘻扑进尤旋怀里,嗅着母亲身上的体香,笑得一脸满足:“元宵最爱最爱娘亲,谁都比不上娘亲!”
尤旋脸上总算又恢复了笑意,亲亲他的额头:“我儿真乖,娘没白疼你。”
元宵想了想说:“娘亲,今天镇国公跟我说‘事父母,能竭其力’,是竭尽全力孝顺父亲和娘亲的意思。可娘亲之前跟我说,只孝敬娘亲就好了,不用孝敬父亲。为什么不用孝敬父亲呀?”
尤旋楞了一下,随后笑得温柔:“因为我们元宵没有父亲,所以不用孝敬啊。”
尤旋从小就告诉了他自己没有父亲,让他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她不希望自己一直隐瞒着,某一天他却从旁人的耳中知道父亲这个词,如果这样,这孩子就该伤心了。
从小就知道自己没父亲,习惯了,也就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元宵之前对于父亲有关的问题,是从来不会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不过今天却好奇地多问了几句:“那我为什么没有父亲?”
尤旋想了想,对他说:“没父亲并不是一件坏事,这是对一个人的成长和磨练。而且,一般没有父亲的人,将来比较能做大事,因为他会在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一个男子汉。”
“所以我父亲去哪儿了?”
“……他为了让元宵快速成长,所以死的早。”
阴暗处,穆庭蔚听着屋里女人的话,他唇角抽搐了几下。
元宵仍天真地问:“死的早去哪里了?”
“死了就去天上了,变成一颗星星。你想他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最亮的那一颗就是你父亲了。”
“真的吗?”元宵眼睛发光,觉得自己父亲变成星星跑到天上去,好生厉害!
尤旋觉得今晚自己有点快编不下去了,她点头:“嗯,真的。今天你也受了惊,早点睡觉,别再说话了。”
“哦。”元宵还不困,但还是乖乖应下,“那娘亲你也早点休息。”
尤旋亲了亲儿子的脸颊:“晚上不准蹬被子哦,怜雨在外面替你守夜,有事就叫她。”
帮他盖上褥子,拉下窗幔,息了屋里的灯烛,只留下远处角落里的一盏,尤旋这才从元宵的房间里出来。
外面月色皎洁,出来后她并未急着回房,而是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去,单手托腮,一手自然垂于膝上,目光遥望远处的明月。
大越,她真的还有希望回去吗?
想到那个唯一有机会帮到自己的镇国公,尤旋有点发愁。她到底,该怎么样去接近他呢?
美人计?不行!她容貌虽然不差,但终究是和离过的,而且生过孩子,人家何等身份,必然是看不上的。
给他下药逼迫?也不行!人家身边高手如云,她做这事,如果出一点差错,不只是她自己,元宵和樊氏都得受连累。
可是让她放弃可能回到阿爹阿娘身边的机会吗?
原本尤旋是放弃了的,这些年也不再去想这些。可如今,一旦压在心底的愿望再次被勾起,真的是格外强烈。
她真的,好想好想再见到自己的亲人。
尤旋叹息一声,渐渐环抱住自己的双膝,将脸埋进腿里,久久沉默。
穆庭蔚隐于暗处,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