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n)秦氏转头看去,燕然领着一个低着头弓着背,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看清那人的面目时,秦氏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个人……竟然是十几年前她的那个心腹下人袁老三!当年,她事先查清了燕戟要骑马经过那一段临崖险路,派袁老三去在附近的上风处点燃了药香,刺激马匹发狂飞奔,导致燕戟连人带马摔下悬崖。事后她命人杀了袁老三灭口,没留下一点痕迹,众人都只以为是马受惊失控导致的坠崖,这桩事情就这么落下尘埃,这么多年来都没人翻起过。那个明明已经被她灭口的袁老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燕震冷冷地对秦氏说:“这个人是你当年的心腹袁老三,他已经招认,当年你让他等在燕戟要经过的临崖小路边上,点了一种能够刺激动物发狂的药香,才导致燕戟连人带马摔下悬崖。”
秦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脑海里闪过当年的记忆画面。她当年可是亲眼看着袁老三被她的护卫们割断了喉咙,流了满地的血,尸体被抬走的时候,脑袋歪歪地挂在肩膀上,都快要掉下来了,那个样子,绝对不可能还活着!这个袁老三绝对是假的!不能作为人证!当年的事被查出来还没有关系,只要没有跟她相关的证据就行!秦氏猛地看向燕然:“这根本不是袁老三!一定是你找了别人来假扮的!我已经让人杀了袁老三……”她说到这里,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颈一样,猛地停了下来,整个人僵在那里,脸上一瞬间血色尽失,一片煞白。她说漏嘴了!她急着要证明那人不是袁老三,想撇清自己的关系,却一时没留意,脱口说出了根本不应该说的话!秦氏颤抖着嘴唇,缓缓转过头,看向燕震。燕震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目光里多了一种深深的悲哀之色,神情更加疲惫,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仿佛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现在只是确认了一样。秦氏的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燕震长久地盯着她,最后以一种暗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缓缓地开口。“是你做的?”
虽然这是个问句,但它实际上是一个陈述句。秦氏微微张着嘴唇,却没有说话。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了。她的沉默,就等于是默认。燕震的半张脸落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目光幽暗得像是一片不见底的深渊。他整个人仿佛雕塑般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凝固了一样,谁也不知道那下面是什么样的情绪。燕然在旁边,也没有开口,跟他们一样沉默。为了这一天,燕然其实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他早就去查过,当年秦氏有一个特别得力的心腹手下,袁老三,为秦氏办过很多事,在燕戟死后不久,这个袁老三就也莫名其妙地突然死了。燕然就基本上锁定了这个袁老三,秦氏十有八九就是派他去对燕戟下手的。因为事关重大,就算袁老三再得力,秦氏也还是不敢留着他,事后就杀了他灭口。但这个袁老三已经死了十几年,现在尸骨都烂没了,不可能再把这个人找回来。不过,找不回真的袁老三,弄一个假的出来还是可以的。鲁国公被降为鲁国侯,并罚没财产后,鲁国侯府遣散了大批养不起的下人,流落在外穷困潦倒。燕然很容易便在其中找到当年认识袁老三的一些人,问清了袁老三的长相,用易容术假扮出一个足以假乱真的袁老三来,带到秦氏面前。秦氏看到这个当年已经被她灭口的人“死而复生”,活着出现在她面前,肯定会反应相当大,就容易露出破绽。现在也不需要其他什么证据,秦氏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事实真相。侧厅里的一片沉默,持续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最后还是燕震开口打破了。他的目光里多了一分冷意,不明显,但是极幽深极锐利,一对上去,就能令人遍体生寒。“行雁的死,也是你干的?”
秦氏一听到这句话,本来已经血色褪尽的一张脸,竟然还能比原来又惨白了几分,看上去简直像一个幽灵,一只厉鬼。她突然惨笑了起来,笑容极为凄厉。“没错!就是我干的!”
她仿佛什么都放弃了,只想痛痛快快地把她想要说的一切都说出来。“就是我杀了她!凭什么她可以那么好命!我也喜欢你!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喜欢你了!容貌、才艺、家世,我样样都不输给她,她有什么地方比我强,为什么她可以跟你那么恩爱……我才是应该成为你王妃的人!她就不应该存在!”
秦氏也不管什么说话条理不条理,只是一股脑儿地往外倾泻,几乎是语无伦次。因为过度激动,血冲上头,她原本惨白的脸上泛起一块块红色,看过去说不出的可怖。“她根本就是个悍妇,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一点也没有女人的样子,我以为你就喜欢那样的,我也学着她穿得跟个野人一样,也学会了骑马射箭,但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没有办法!你让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杀了她!可是杀了她,你还是看都不看我一眼!”
秦氏说到这里,几乎是声嘶力竭,嗓音都破了。她突然停住了滔滔不绝的宣泄。她再次有种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感觉,但这次不是因为无可辩解,而是因为深深的绝望和无力。她弯下腰去,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就算她害死了裴行雁,坐上了定北王妃的位置,燕震也没有爱过她。她本来喜欢的是华衣美裳,珠宝首饰,胭脂粉黛。但裴行雁总是素面朝天,穿得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也不带什么首饰,身上带的最经常只有刀剑、弓箭和各种武器。为了迎合燕震的喜好,她也不得不打扮得简单利落,不化漂亮的妆,装出爽朗大方的性格,还吃尽苦头地去学骑射。可哪怕她跟裴行雁再相似,最多也不过是让燕震接受她当王妃更容易一些,他甚至都没有把她当成过裴行雁的影子。裴行雁死了那么多年,他心里还是只有那个女人。燕震俯视着秦氏,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嘴角绷成一条紧紧的直线,一块肌肉都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