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颜平仰望天空,他不愿再回到这儿令他伤感的地方,但从内心讲,他又有着一定要回来的决心。
“表哥,你多保重。”孙玉环不想听到霍颜平的回答,转身跑开了。
霍颜平凝视着孙玉环的背影,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血证(10)
十
杨天顺被绑到亮甲峰已有五天了,那天,他在木愣房里听到枪声传来,猜出是家人来救他,随着枪声的加剧,他又惊又喜地盼望着,突然,门开了,细高条提枪进来,气急败坏地揪着他的脖领,边骂边把他推到峰口,让他迎着峰下随时飞来的子弹站立,他不从,挨了细高条两个脖拐,听细高条的喊话,他明白了,自己获救无望,他隐约地看见了哥哥和黄汉国,他心头发热发酸,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聚,他想喊,又怕惹得细高条性起,对他下毒手。片刻,他被押回木楞房,细高条结结实实地踹了他一脚,骂说:
“小兔崽子,你杨家真有能耐,还搬来官兵,你寻思这样我们就能放了你,做梦,不是为了我那个弟兄,我一枪撩倒你。”
杨天顺五天里度日如年,好在他有几分镇静,尤其哥哥和黄汉国来救他,虽未成功,但他相信他们会有办法的,他想假如能回到家里,他将息几天,便回学校,此刻,他更加怀念学校,想念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他暗怪自己不该答应父亲去全生堂,本来他不喜欢做买卖,可是……杨天顺正胡乱想着,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胡子走进来,他黑脸,大嘴岔,虽丑陋,心地善良,他给杨天顺送过几次饭,有时坐下来与杨天顺闲扯,杨天顺听外面的胡子喊他刘八或八叔。
“小子,走吧,大当家的回来了。”
杨天顺听刘八说过,大当家不在峰上,什么事都得等他回来定夺。他尚猜不出等待他的是吉是凶,他伸出手让刘八捆上,出了木楞房上绳,这是绺子的规矩。
“大当家的发怒了。”刘八跟在杨天顺的后面说。
“为我?”
“可不是咋的,大当家听说有兵来抢你,郑老疙瘩又被抓走,气得直打转。”刘八说的郑老疙瘩就是那个矮胖子。
杨天顺默然。
刘八叹声说:“我看你的命八成是保不住了。”
杨天顺脚步有些迈不动了。
“你这人挺仁义的,死了怪可惜的,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八叔,你快说。”
“这法儿灵不灵我叫不准,我们大当家吃软不吃硬,一会儿进门你跪下,磕几个响头,或许能求条生路。”
“这儿……”
“眼下保命要紧,别顾面子了。”
杨天顺想了想,还是打定不跪的主意,他毕竟是个血肉男儿,本来无辜遭绑架,却还要向绑他的刽子手求饶,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来到峰顶最大的房子门外,刘八冲里面说:
“肉票带到。”
“押进来。”屋内有人喊着。
这是一个筒子房,对面炕,举架低,个高儿的站在炕上直不起腰,最里面隔出个小房间。两边炕上分别坐着或歪着七八个汉子,有的在擦枪,有的用刀削着什么,还有的摆弄着纸牌,见杨天顺进来,都抬起眼,那光色冷冰冰,阴森森。
杨天顺刚才还惶恐不安,但进了门坝,意外地镇定了,甚至还多少呈出视死如归的神情,他想如果真的死到临头,就死出个样子,不能给胡子留下话柄和笑料。
细高条冲里间高声说:“请大当家的露脸吧。”
刘八暗推下杨天顺,意思让他跪下。
杨天顺一搡肩膀,不无倔强的反挺起胸。
门帘哗地掀开,一个人走出来,在地中央铺着狍皮的椅边站定,炕上的胡子都直起腰板,看得出他们挺敬重惧怕大当家。
杨天顺不看便罢,一看大惊,这个大当家是个女人,穿着一身青衣青裤,腰中扎着红布带,圆脸盘,大眼睛,肤色黑红,但这并不影响她的俊俏,相反,给人一种强悍的美感。
女大当家看着杨天顺,冷笑说:“听说你家搬来兵马攻打我亮甲峰抓去我的人,好,抓得好,我今天要回敬你们家人,只是缺少点见面礼,我们‘青山好’不富裕,拿不出象样的东西,就在你身上取点吧,五更。”
“在。”细高条叫乔五更,腾地跳下炕。
女大当家说:“割下他一个耳朵,给杨家大院送去。再捎去叶子,三日内不把郑老疙瘩和大洋送来,我把这小子五马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