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下,零零散散地飘进来些许雪花。
顾宜宁拿起香几下的手炉,抱在怀中,汲取着上面的暖意。
她眼睫低垂,嫣红的唇微微抿着,时不时轻扯一下衣袖上的绒毛,默默等一个回应。
等了许久,也没听见陆旌开口说一句话。
顾宜宁掌心不由自主地蜷在一起,抬头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同对方的目光相撞,怔了下,又飞快地偏开视线,去看亭外白雪覆盖着的冻湖。
小姑娘明明很想知道,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陆旌看在眼里,心脏似乎被什么牵扯住了,连嗓音都略喑哑。
他伸手,强迫她的视线同自己对上,认真解释:“不是避子汤。”
顾宜宁眸光晃了下。
陆旌一时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他收回手,“那些药太苦,你不想喝,以后就不喝了。”
小姑娘今日似乎格外乖,低头转着手炉,犹豫了下,道:“没事,你说对身体好,我忍一忍,也是能喝下去的。”
陆旌听了这话,笑着打趣:“那以后天天喝?”
顾宜宁小脸逐渐皱起,泛着苦色,勉强应了声。
“逗你的,”他笑意不减,“怎么什么话都信?”
他家小姑娘时而聪慧时而迷糊,若每天灌苦药,没准什么时候就察觉出来了。
倘若不以为然,也还好。
真要因为外人口中纲常伦理,子嗣繁衍,家国大义的话,被忽悠地伤心难过掉眼泪离家出走时,他怕是要心疼死。
自己把她娶回家,不是让她无端遭受谩骂的。
何况陆旌根本见不得顾宜宁受任何委屈,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不准备惹那麻烦。
他同小姑娘商量着,“只要以后出门穿厚点,照顾好自己,不生病,好好用膳,每顿饭多吃点,就不用喝药了,如何?”
顾宜宁刚才经历了无数条毫不相关的猜想。
当陆旌不说话且用一种极其沉重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即将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人世间了。
相比上午看的大夫,她更相信陆旌。
再加上前世本就病魔缠身,生不如死,活着就是折磨。
刚才还以为重来一世,有些事情还会像上一世那样可怕到不可逆转。
所以,当各种念头在心里七拐八绕时,听见了陆旌的一句不用喝药,顾宜宁心里不着实际的猜想顿时灰飞烟灭。
阴霾消散,她脸上终于有了点鲜活之色。
之前的面如死灰一去不复返。
陆旌看着,有些好笑。
顾宜宁是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把刚才的所想的内容说出来,陆旌怕是会笑话她。
然而陆旌此时已经在笑话她了,丝毫不给面子地问:“你脸红什么?”
顾宜宁迅速摸了摸脸颊,滚烫滚烫的。
下一刻,他甚至还能精准猜出自己的心声,问:“刚才又胡思乱想了?”
面对着男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她极其谈定地把手放在风中吹了会儿,吹凉后敷在自己的双颊上,企图用这点凉意降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