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夏曼在这本回忆录中,事无大小、详细地记述了他在剧院主事的那段岁月。有人不禁怀疑,在他著书立传之余,是否还有时间处理剧院中繁杂的事务。蒙夏曼是一个连音符也不认识的人,但与艺术公共教育部长交往颇深,而且曾经在艺术圈内做过新闻工作,所以也算得上是一个人富有的上流人士。另外,蒙夏曼的交际能力也很强。在决定成为剧院新主人之前,就为自己选定了一个得力的好搭档,菲尔曼·里查特。
里查特不仅是一位杰出的音乐家,而且还是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中年男士。《戏剧杂志》人物专访一栏上就有对他的描述:
年约五十的菲尔曼·里查特先生,身材高大、魁梧,但并不臃肿;仪表堂堂,稳重和蔼;他的头发和胡须总是梳理得一丝不乱,眉宇之间常带着一种忧郁的气质,但他那率直、真诚的眼神,以及颇具男人魅力的笑容却使他看上去更加温和。
他是一位技艺超群的和声大师,同时还是一位充满智慧的对位法作曲家。他的作品的最大特色就是恢弘壮阔。他所出版的音乐作品包括,深受音乐爱好者喜欢的室内乐、钢琴曲、奏鸣曲,以及一些独具特色的即兴曲,还有一本歌曲集。其著名作品《埃尔库勒之死》在音乐戏剧学院乐团的演奏下,更增添了史诗般的气息,不禁让人联想到他所推崇的一位作曲家格拉克。当然,他还十分推崇比西尼。里查特先生的爱好十分广泛,他不仅欣赏普契尼,而且崇拜梅耶比尔,迷恋西玛罗萨;至于韦伯,这位举世无双的天才音乐家,再没有谁能够比里查特更懂得他的音乐;而对于解读瓦格纳的音乐,里查特能够自豪地说自己是全法国第一人,或许还是唯一一个听得懂瓦格纳音乐的人。
但里查特的性格专制独断,而且脾气较暴躁。在他们上任的头几天里,两位新经理因为统御这么大一座充满美感的建筑而万般惬意,很自然地将前任经理说的魔鬼事件忘在脑后了。直到剧院里发生的一件意外点醒了这两个人:如果发生的所有事情真是玩笑的话,那么这个玩笑必然还没有结束。
这天,里查特于上午十一点左右来到办公室。他的秘书利奥递给他六封信。因为这六封信上面都注明“私人信函”,所以他的秘书也就没敢私自拆开。突然,里查特的注意力被其中的一封信吸引了,不单是因为这个信封是用红色墨水写的,更重要的是,上面的字迹他以前好像在哪见过。很快,里查特想起来了,信封上的字迹和添在责任规章上那笨拙的红色条款一模一样。于是他将这封信拆开,读道:
亲爱的经理:
我知道此刻你正忙于解决剧院优秀人才的去留问题,以及重新调整人员安排等繁杂的事务。若想很好地处理这些问题,则需要眼明心细,了解戏剧,知道如何吸引观众,懂得更好地迎合他们的品位,同时还需要具备至高无上的权威才能顺利地实施这些安排。你的工作不是谁都能胜任的,对此我望尘莫及。同时,我也为自己在你最忙碌的时候打扰你表示歉意。我已经知晓你是如何安排卡尔洛塔、莎莉、小珍丝,以及其他你对其特长、才华或天分有所了解的人。看到这里,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了。当然不是卡尔洛塔,她从来不会用情感唱歌,只配在“大使之家”、“雅肯”之类的小酒店里练练嗓子;也不是将舞台当做汽车制造工厂、舞姿单一无聊的莎莉;亦非小珍丝,她跳起舞来就像草原上的小牛犊;当然,也不可能是克里斯蒂娜·达阿埃,大家虽知道她有天赋,但却嫉贤妒能,不给她表现的机会。不管情况如何,剧院里的大小事都由你来做主吗?但我还是希望在你将她赶出去之前,也就今晚,最后听一次她演唱的西尔贝。因为自从上次她成功地扮演了玛格丽特之后,她就被禁止表演这个角色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请求你今晚千万不要将我的包厢租给别人,以后也不要有这种想法。在此,我必须提醒你,近期当我来到剧院时,竟然发现相关部门按照你的指示,将我的那间专用包厢出租给了别人,太让我惊讶了,但是更多的是不悦。
当然,我之所以没为公然地提出抗议,首先是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另外,我想大概是那两位前任经理一时疏忽,没有将他们与我相敬如宾的一些事情告诉你。但遗憾的是,我刚刚得到他们给我的答复,说你已经很了解我拟定的规章制度。这么说,你是要和我作对吗?如果你希望我们之间能够继续和平相处的话,就立刻按我的意思去做,停止向外出租我的包厢!
最后,我还要说,亲爱的经理先生,十分感谢你对我的关照。
我愿做你忠实而谦卑的奴仆,为你效劳。
签名:F·DEL'O(歌剧幽灵的法文缩写)
在这封信的后面,还附着一条摘自《戏剧杂志》的小启事,写道:
F·DEL'O先生:
里查特和蒙夏曼的做法不可原谅。我们已经将实情告知他们了,而且亲自将你拟定的规章制度交给了他们。
敬安!
突然,里查特的办公室大门突然被打开了,此时,他还没看完这封信。阿尔芒·蒙夏曼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手上的信与里查特手上的一模一样。于是两人相视而笑。
“难道他们的玩笑还没开完?”里查特笑着说,“但是这个玩笑已经不好玩了!”
“究竟是什么意思?”蒙夏曼问,“难道他们两个人认为自己曾经是这个剧院的经理,就可以永远无偿地享用那个包厢吗?”
里查特和蒙夏曼一致认为,他们手上一式两份的信件必定是那两个人共同策划的。
“我不要再被他们这般愚弄了!”里查特有些气愤地说。
“但我想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蒙夏曼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那么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呢?今晚,那个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