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的洪涝,陕西的大旱,闽广倭寇作乱,再加上辽东的战事的军费,仅今年一年的亏空就达七百四十万两之巨,加上往年的亏空,我大赵亏空达两千四万两白银。”右案案的次辅吕宗成接过徐鸿谦的话茬,“眼下说度过难关还为时尚早,陕西流寇又起,七座县城失守,大有燎原之势,而彭总督又调任辽东,陕西的局势实在堪忧。”
调任彭朝栋陕西总督为辽东总督是徐鸿谦上的奏疏,见吕宗成将矛头指向自己,徐鸿谦立马反击,“今年朝廷亏空七百四十万,辽东镇军的军费就占了三百二十万,前总督高广北伐不成,反丧师丢地,辽东的残局唯有彭总督有能力收拾。至于陕西的流寇作乱不过是疥癣之疾,又何来能成燎原之势一说,次辅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今年没有高广兵败,又哪来的那么多亏空!”
听到高广这个名字,宋宇仁眉头一皱,提起朱笔在纸上写下着逮治高广回京问罪。
宋宇仁写完抬头,目光落在户部尚书苏恪身上,“苏爱卿主管户部,苏爱卿,你说说看吧。”
“今年江南九府的赋税是收不上来了,眼下边军欠响近十年,军心涣散,伪辽虎视眈眈。依臣愚见还是先补上些边军的欠饷以安定军心。”苏恪紧张地用眼角地余光看了看宋宇仁一眼,见宋宇仁点头,又继续开口说了下去,“只是眼下赋税收不上来,亏空不能补上。皇上仁慈,念及民生艰难,又不忍加派赋税,要补亏空唯有加收商税一途。”
“这倒是个法子。”宋宇仁赞同苏恪想法。
说到要摊派商税,吕宗成站出来反对,“此事万万不可,太祖立国有祖训,朝廷不可与民争利……”
“好了。”宋宇仁不耐烦地打断了吕宗成的话。可听到祖制二字之时又犹豫不决。
“皇上。”见宋宇仁犹豫不决,徐鸿谦站了出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太祖皇帝有不可与民争利之祖训不假,但皇上加派商税也是为保我大赵之江山社稷,倘若二祖列宗泉下有知定能体谅皇上。皇上宵衣旰食还不是为了祖宗江山,天下万民?暂累天下苍生一年,天下苍生也能体谅皇上的难处。臣以为加派商税一事可行,江南九府虽说闹大涝,但商人还不至于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臣还曾听闻江南一带巨商豪富,生活奢靡,动辄一掷千金,锦衣玉食,招摇过市,屡有僭越之举,加派商税一年有何不可?!”
“爱卿所言甚善。”宋宇仁赞许的点了点头。对徐鸿谦的这一番话十分赞同。
“皇上。”有徐鸿谦助阵苏恪说起话来底气足了很多,“解决多年的亏空无非开源和节流两途,皇上自登极以来提倡节用俭行,削减宫中开支,宫中风气蔚然一新,每年为户部省下不下六十万两的开支,此为节流。加派江南的商税,是为开源,臣以为不但可以加派江南地区的商税,皇上还可重开市舶司。”
“爱卿说说看。”宋宇仁将目光从徐鸿谦的身上转向苏恪。
苏恪顿了顿,继续说道,“江浙地区的盛产丝绸,江浙的丝绸每匹成本三两在当地只能卖四两白银,到了内地可以卖到六到七两白银,而到了西洋诸国每日丝绸能够卖到十两乃至更高。闽浙普通的茶叶,五十斤可卖一两白银,到了它省,五十斤茶叶可以卖到二两甚至更多,而贩至西洋诸国,五十斤茶叶卖到七八两白银仍旧是有价无市。神宗朝时,我大赵每年销往西洋诸国的丝绸不下二十万匹,丝绸一项就可以给户部增加一百四十多万的收入。每年销往外洋的各色茶叶不下千万斤,茶叶一项,每年也能为户部入一百万两左右白银的账。只是到了神宗朝后期,东南海寇倭寇猖獗,断了大赵到西洋的航路,每年出口的丝绸茶叶数量锐减,直至洪庆二十一年为防倭寇禁海闭司,户部才少了这笔收入。”
要是能重开海上商路,恢复同西洋诸国的贸易往来,只要恢复神宗朝时的贸易规模仅仅丝绸一项每年就能增加一百四十万左右的财政收入,宋宇仁听的很动心。不过宋宇仁也很清楚要重开海上商路,恢复海上贸易。要前提就是肃清东南地区的海寇倭寇。
“这个主意不错。”宋宇仁先肯定了苏恪的想法,说道,“但把丝绸卖到西洋诸国,清剿海上的海寇、倭寇势在必行。剿灭海寇倭寇恐非一日之功,朕责江南行省总督夏贞贤,金陵兵部尚书单福田一同督办清剿海寇、倭寇事宜,务必尽早恢复同西洋诸国的通商。”
“圣明无过皇上。”阁臣们拍起宋宇仁的马屁。宋宇仁很受用,继续说道,“边镇诸军的欠饷和彭朝栋的军费今年先从内庭拨三百万两白银以解燃眉之急,马上要过年了,也让将士们过个好年。加派商税的事情朕准了,至于怎么做这个事情,具体细就交给徐阁老和苏爱卿去办,明日做个票拟给朕批红。”
宋宇仁开口要拿内庭的钱军饷,阁臣们的赞颂溢美的词句毫不吝啬地送上。
文渊阁会议结束之后已是深夜,几个阁臣谢过恩之后离开了文渊阁。
走到千步廊的深处,吕宗成叹道,“今年的烂账又都给报了,皇上仁慈,不过三百万内库拨出来的白银又有多少能够到边疆将士们的手里?”
千步廊深处此时只有次辅吕宗成和左都御史梁邦杰,梁邦杰见四下无人,亦然叹道,“收商税,重开海路,纸面上每年可以增收八九百万两白银,但最后能解入户部的,花到百姓手机的银两又有多少?难道皇上就不明白这个道理?”梁邦杰是江南绍兴府人,对江南的情况比较了解。
“皇上不是不明白。”吕宗成苦笑着摇了摇头,“皇上是给逼急了,皇上登基的这十三年来,我大赵哪一年太平过,皇上这是求治之心太切。”
“广胜(吕宗成字广胜),你刚刚在皇上面前就不多说几句?”梁邦杰问道,语气中带有几分责怪的意思。
“自高广兵败以来,我说的话在朝中已经没有分量了。”吕宗成黯然神伤,“接下来要清剿东南海寇、倭寇,我倒是很担心贞贤吶。”
正说间,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午门门口,各自作别上了自家的车架,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