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温鲤很想哭,但她没有时间。眼下的情形,她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唐和传媒的总部。
带走陈鹤征的人,一定是陈鹤迎,只有他知道,阿征在哪。
陈鹤迎是陈家的主事人,唐和传媒的大老板,想见他,并不容易。温鲤没有预约,也没有足够漂亮的社会身份,只能等。
她每天都来,总部前台那儿有个小休息区,她能安静地坐上一整天,不说话,也不闹。
保安试图赶她走,负责接待的女职员拦了下,小声说:“她也没惹麻烦,就让她等吧。看上去蛮可怜的,也许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七天后,温鲤终于等到陈鹤迎。
冬天临近尾声,天气回暖,陈鹤迎被一群人簇拥着。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个高腿长,一身黑西装叫他穿得煞气十足,轮廓硬得像刻刀雕砌。
温鲤从未见过陈鹤迎,却能一眼认出他,因为兄弟两个有许多相似的地方。看到陈鹤迎的那一瞬,她甚至有些恍惚。
温鲤走到近前,当着众人的面,拦陈鹤迎的路。保安冷汗都要滴下来,立即上前,要将她赶出去,陈鹤迎却挥了下手。他定定地看她两秒,黑色眼睛里透出尖锐的恨。
五分钟后,温鲤被请进了办公室。
与陈鹤迎正面交锋,是件极具压迫感的事。不等温鲤开口,陈鹤迎开门见山,“阿征不在国内,还活着,但是,状态很差。目前为止,他经历过六次手术,每一次都险象环生,声带永久性受损。温小姐,我听说阿征很爱你,你却把灾难带给他。”
陈鹤迎盯住她,恨不得也在她身体里钉入一根削尖的竹竿,清晰道:“你毁了他。”
温鲤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她脸上没了血色,嘴唇也是。
陈鹤迎不给她留任何喘息的余地,继续说:“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他,也在找我。现在,基本情况我都已经告诉你,你还想做什么?”
温鲤说不出话,只是觉得心口很酸,酸得特别厉害。
她想做什么呢?想见他一面,还是回到他身边,继续爱他?陈鹤迎的态度,很明确地在告诉她——这两件事,她都没有资格。
把灾难带给陈鹤征的人,没资格再靠近他。
温鲤忽然觉得心痛,无法忍受的痛,“再也见不到陈鹤征”这一认知,让她生不如死。她下意识地攥紧座椅的扶手,紧到关节发白,指骨似乎要刺破单薄的皮肉。
小姑娘那点心事,都摆在脸上,陈鹤迎一眼看透。
他面无表情,继续施压:“温小姐,作为当事人,你应该清楚,江家的案子很脏,牵连甚广,如果陈鹤征回国,他一定会被卷进去。唐和树大招风,媒体无孔不入,他们会盯着他,吸血一样试图从他身上挖新闻。他的伤,他毁掉的嗓子,他的感情,都会被推送到公众面前,饱受审视和议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伤害,这样的情形,是你想看到的吗?”
温鲤几乎被逼至绝境,愧疚这种情绪,本就在她心头积压多时,这一刻,忽然达到从未有过的峰值。
她的爱意庞大,却敌不过愧疚。
她很想哭,眼泪偏偏冻凝,只能反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这种一对一的局面,陈鹤迎轻松控场,他手中拿着钢笔,敲一下桌面,“告诉陈鹤征,你们分手了,让他不要再回来,你也不会再见他。断了他所有的念想,让他留在国外,留在更安全也更清净的地方,好好过完这一生。”
困囿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一滴,温鲤声音有些哽,她压下去,又问:“不见我,不回国,他就会好起来吗?”
只要这样做,就能长久地保护他,让他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是这样吗?
陈鹤迎垂眸,似乎有一瞬的思考,“我想,总会比现在好。”
温鲤懂了——她带给陈鹤征的,全是连累。离开她,对陈鹤征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他总会比现在更好。
言尽于此,温鲤处处亏欠,她无话可说,也无力反驳。
*
通往德国的电话,是当着陈鹤迎的面拨出去的。
分别近一个月,这是温鲤第一次听到陈鹤征的声音。她瞬间就掉下眼泪,心口的位置,痛楚压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