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后,若是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与她舅舅无关,她定然不会轻易原谅他;若是依旧查不清,就算他退让一步,愿意给她换身份,她也未必愿意。
这如今已是个死局。
她素来顾念亲情,为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都能做这么多,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她大约也会愿意留在宫里吧。
萧凛顿了顿,才开口道:“把那避子药全改成补药,你想办法不要让她在口感上发现,朕要她在三月之内必须有孕。”
便是华佗在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在三月内让女子有孕啊。
徐慎之只觉得压力山大,更何况这种事毕竟还是他们的房中之事,光他一个人开药也没用……
萧凛一低头瞧见他一脸的欲言又止,顿时便黑了脸:“你难不成是认为朕有问题?”
他的脉案都是太医院诸位太医定期诊断,若是有异常定然早就发现了。
徐慎之连忙摇头:“微臣并非此意,微臣的意思是这怀孕就像种庄稼一样,除了人和,还得看天时和地利,公主的身子微臣定然会悉心调养,但天时也同样重要,便是播种也需要看节气的……”
“这是何意?”萧凛看向他。
“微臣祖上专擅妇科,颇有些经验,且书中有云,天地有氤氲之气,妇人下次信期前半月,前五后四之日,是所谓氤氲之期,若要求子,须得把握好这几日。”徐慎之低头答道。
前半月?
她信期刚结束,那这氤氲之期不就不久了?
但她现在格外排斥他,莫说同寝了,便是连他靠近她都不愿意,每每只有等她睡后,他才能进去看一眼。
萧凛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徐慎之看出了些许症结,忍不住劝了一句:“陛下不妨低些头,公主看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您越是强硬,她便也越是刚强,人心都是肉长的,您若是服些软,她脾气定然也会柔软下来。”
“吃软不吃硬?”
萧凛默念了一句,再看向那里间的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紧锁的眉头慢慢松了开。
*
柔嘉睡了许久,不知为何,梦里少见的看见了她的生父。
父亲去时她年纪尚小,此前又一直常年在外做官,记忆磨灭了这么多年,她已经记不太清父亲到底是何样貌了。
从前还能从母亲从前留下的那幅画像中窥见一二,但舜华宫的那场大火后,一切都化为灰烬,她着实忘记了父亲的样子了。
隐约只记得他平日里舞文弄墨的,是个儒雅清俊的书生。
时隔许久,在梦中的父亲也只剩一团模糊的光影罢了。
这么多年,真真切切陪在她身边的其实是她的舅舅。
母亲不是邺京人,是因着家里遭难,逃难来到邺京投奔亲戚的,阴差阳错之间遇到了父亲才嫁与他为妻。
柔嘉从前一直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舅舅,是进了宫后,母亲寻找当年逃难时失落的家人时才找到的。
那时的舅舅是兵营中的一个百夫长,因着打仗的缘故,脸上留了不少道伤疤,身上也一身伤病,但他虽然貌寝,性子却格外温柔,尤其是对待她,比母亲亦是不差。
也正是因着这些温暖的过往,柔嘉绝不相信舅舅会做出这等残忍无道的事情来。
可没人信她,更没人信舅舅,他已经消失一年多了,柔嘉格外想念他,但更怕见到他。
柔嘉心知皇兄是不会放过舅舅的,更不会放过自己。
三月之期,大抵不过是敷衍她的说辞罢了。
但她实在不想再被关下去,只有先答应他,让他放松才能有机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