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答应再多留两个月,但柔嘉这些日子一直借口陪孩子,留在偏殿里,晚上早早休息,白日里迟迟不起,刻意与他错开。
这些日子兖州贪墨案闹得沸沸扬扬,又加之越州洪灾,萧凛早出晚归,忙碌了数日,对她的疏远,并未多置一词。
只是偶尔在她哄孩子不小心睡着的时候,他夜半会过去一趟,抱着她上榻,替她们母子掖好被角,沉默地坐一会儿。
两人就这么同住在屋檐下,一黑一白地错开。
柔嘉刻意逃避着,但父亲还等着她,她不得已,还是打起了精神查查圣旨的事。
藏经阁的钥匙一贯是收在他的书房里,但自从上次她偷看密信一事之后,书房的管控比从前更加严密,她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乘之机。
直到萧凛临近南下的前一晚,看着侍女一件件地替他收拾着行装,柔嘉迟疑了片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巧大嬷嬷按着惯例给她端着补身子的汤过来,柔嘉攥着手中的安神散,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慢慢搁下了汤,抬头看着她:“皇兄用晚膳了吗?”
大嬷嬷难得听她问起皇帝,愣了片刻,摇了摇头:“陛下最近过于操劳,并未用晚膳,张公公正叫了奴婢去送碗汤去。”
大嬷嬷指了指身后的托盘,又叹了口气:“陛下这些天看着是瘦了一些,若是再出去奔波一趟,定然又会劳累许多。”
连晚膳都未用。
柔嘉盯着托盘上的汤,敛了敛神色:“嬷嬷放下吧,我送去就好。”
两人冷战了这么久,大嬷嬷见她终于松动,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公主您愿意送去当然更好。”
柔嘉攥着父亲给的安神散,只是扯了扯唇角沉默不语。
书房的门被轻轻扣响,张德胜半眯着的眼顿时睁圆,连忙转身。
一开门,正看见公主端着汤进来,他脸上一喜,慌忙回头通禀:“陛下,是公主送了汤过来。”
萧凛大约在小憩,书房里只点了盏小灯。
“你怎么来了?”他一掀眼皮,在黑暗里眼神灼灼逼人。
柔嘉端着汤的手腕一抖,垂下了眼:“大嬷嬷说你没用膳,我给你送碗汤来。”
张德胜看到那汤,又觑了眼皇帝的神色,识趣地没去接。
他不动,柔嘉无奈,只好端着托盘一步步走进去。
那汤装在石锅里,分量极重,眼见着她端着吃力,快走到的时候,萧凛起身迎了她一把:“朕来吧。”
张德胜看着两人并肩的模样,这些日子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开,识趣地转了身出去,出去的时候又轻轻替他们带上了门。
书房的门关上时传来了极轻的一声响,只留他们两人在这密闭的小室里,柔嘉稍有些尴尬。
视线再一扫过那把宽大的红木椅,冷硬的梨木桌面,她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往日荒唐的场景。
连后背都在隐隐作痛,柔嘉连忙低头多点了一盏灯,驱散这种暗昧的状态。
绢布灯罩一罩上,原本昏暗的室内明亮了许多,她才稍稍镇定下来。
一低头,正看见面前摊开了一个折子,上面写的正是她母亲骨灰的事,柔嘉眼神一宁,拿起折子怔怔地看向他:“这是什么?”
萧凛一伸手合上了折子,淡淡地开口:“你不是之前一直在求朕把你母亲的骨灰下葬吗?朕之前是有些误会,加之她在民间口碑不好,那些将士的家族也联名上折请求朕不能让她入陵寝,朕才迟迟不下旨。如今事情既已解开了,陵寝也修造的差不多了,朕便想趁着临走之前把命令给下了,也好圆了你一桩心事。”
原来之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