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公寓里的绝大多数住户不会造成困扰,相反,他们要过的就是这种生活。
住户大多是外国人,本来就没有在家里煮饭的习惯,他们都是在外面餐馆里吃饭,衣服也没有自己手洗的,都是送到洗衣房。
可是对董先生来说,这就是很大的负担了。
而对安意这样,习惯了在根据地撒开手脚洗衣服的人,那就等于是受罪了。
他们两人的一日三餐都要去外面买,洗衣服也要花钱,要不是房租和一些杂费由路鸣承担,别说每月一百元收入,就是五百元也不敢在这里生活。
安意本来跟董先生约定,每月最多花二十元钱,剩余的全部积攒起来,给组织筹集活动经费,可是生活一些日子后,安意就发现钱怎么都省不下来。
原来董先生自己的时候,什么都将就,抽烟、喝茶都不用花钱,路鸣送他的面包、饼干、罐头食品,董先生就拿来充饥,每月也就花个二三十元就够了。
现在有了安意,许多地方不能省了,吃饭要像个吃饭的样子,穿衣也要讲究一定的品味,毕竟是住在万国公寓,打扮得太土了容易让人怀疑。
董先生给安意买了几套衣裙后,手里的积蓄就花光了,就这样买的还是一般料子的衣裙,根本不敢买名牌。
两个人每月的生活费现在也涨到了五十元钱,这还不算要买换季衣服的花销,如果都算上,每月一百元精打细算,也难免捉襟见肘。
安意暂时不用想着工作了,把心思都放在照顾董先生生活上。
结果发现平凡生活有时比打仗还要难,什么地方都要算计一番,算计来算计去的,整个脑瓜仁都疼。
“你也别算计这些了,大不了我豁出点脸面,让路鸣给我涨薪水。”董先生有点不安,他也是觉得安意算计着花销,太为难了。
“咱们不求他,别忘了他是什么人,他现在愿意给我们一些帮助,到了关键时候是会跟我们算总账的。你放心,我能想出办法的,这点小事难不倒我。”安意蛮有把握地说道。
董先生苦笑,这些日子共同生活下来,他发现安意还是个不错的女同志,就是有时候太执拗了。
安意显然是个急性子的人,她对路鸣产生的怨念一时无法消除。
好像交通员发生事故、上海市工委不得不撤出上海,她因此无法投入工作,这些事情,一股脑的全都怪路鸣。
安意毕竟刚从根据地来到白区,对上海的情况不熟悉,急于完成组织上交给她的任务,董先生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
董先生担心路鸣看出安意的态度,他无法跟路鸣做更多解释,安意是他的夫人,这个谎他还得说下去。
不管怎么说,只有慢慢的磨合,等安意熟悉了上海的情况,也许渐渐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要不让路鸣给你介绍个工作,他答应过的。”董先生说道。
“我都说了,咱们不求他,你这个人怎么是个软骨头啊,咱们非求他不可吗?”安意发火了。
“好,好,那你来解决,其实我的衣服都能继续将就,不用买新衣服,男人嘛就是一套西装一双皮鞋就能过四季了。”董先生无可奈何了。
“你那套西装都没法补了,皮鞋磨得快没底了,怎么将就?还有你的衬衣也得买两件,不能总是晚上洗白天穿,结果根本没干透,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那会做病的。”安意头疼道。
这时候,安意才流露出一个女人应有的表情,有煎熬,有不舍,也有对他人的关爱。
董先生只好笑笑,自我安慰道:“没事,我早就习惯了,不管怎样,我们的生活要比在山里的大部队好过多了。”
董先生也曾产生过向路鸣借钱的念头,索性借几万元,立下字据,等革命成功以后连本带利归还,他相信路鸣能够答应。
如果能借到几万元,不但他和安意能有一个稳定的生活,还可以帮助上海市地下党组织解决一些活动经费。
这一年多来,他一直得到路鸣的支持尚且如此,估计地下党组织各个分支机构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可是想到安意那脾气,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再说上海市地下党组织也未必会同意他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