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离开别院后,客京华仰起头问陈清:“你为何这么着急抓住这个玉郎?”
陈清拣起自己的衣角瞅着,平淡道:“我适才探了她的脉,不过一个月了。”
客京华蹙起眉头还没来得及深想,陈清就捏着那片衣角凑到他眼前,是那个被客京华拿来擦嘴的位置。
陈清弯起双眸,薄唇噙着一抹撩人的笑:“不是要帮我浣衣吗,小郎君?”
这个距离不过一寸,陈清上翘墨润的桃花眼和根根分明的鸦睫无不落进了客京华的眼中。
陈清催促似地摆摆衣角:“小郎君你别装傻啊,先前你可说好了。”
客京华怔怔地眨下眼,随即撇过脸疾声道:“你脱下来给我吧。”
陈清心中玩味大起,他俯下身贴近客京华的耳侧低声道:“现在可是白天,真的要脱吗?”
客京华忽地正过脸来直视陈清,一本正经道:“秀儿姑娘说不定有空,她是搓衣专业户,我去找她来给你洗。”
抓住陈清愣神的间隙,客京华当即迈开腿一溜烟地跑了。
最初陈清以为客京华只是出去缓和心情,没想到片刻之后他真把秀儿请来了。
“秀儿姑娘麻烦你了,我还要带平安去吃饭,先走了。”客京华潦草地交代完这句,一个闪身又没影了。
“平安谁啊?”秀儿十分好奇。
陈清抱着双臂倚在门框边望着犯懵的秀儿,应声道:“宝剑。”
秀儿看他这没个正形的懒散样,微微提高嗓门:“小郎君托我来的,脏了的衣裳在哪里?”
“我这就去换。”陈清说着转身朝里屋走去。
袍子交到秀儿手上的时候,她嘴里不禁嘟囔道:“小郎君倒是惯着你,这点衣服都舍不得让你亲手洗。”
陈清指节压在下唇,话里头压着丝许得意:“是啊,小郎君怎么待我这般好呢?”
秀儿撅起嘴哼笑道:“他又不止对你一人好,哪怕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卖花女他也照样善待。”
“所以我们小郎君才这么招人喜欢啊。”陈清双眸里溺起温润的柔情,声线软下几分:“你不是也深有体会吗,秀儿姑娘?”
秀儿脸颊染上红晕,少女娇羞的心动昭然若揭。
陈清不自觉地联想起客京华昨日那个隐晦的垂眸,心绪缓然黯沉下来。
“但我知晓这小小的萍洲留不住他。”秀儿渐渐低下头,眼眶里盈满热泪:“我不过是罗家的奴,连一个跟他走的机会都没有。”
陈清取出帕子弯腰递给她,默不作声。
秀儿抱紧怀中的袍子,不堪苦忍地痛哭起来。
秀儿本名蔺绣,在九岁那年被父亲卖给了罗夫人,从此她便成了只能在深闺之中服侍罗小姐的丫鬟——秀儿。
虽身为女娥她却也向往于刀剑之道,因此那天,与其说她是偶然碰见了红衣马尾的客京华,不如说她是正巧跌进了遥不可及的江湖梦。
她哭的那么悲戚与绝望,声声都在为自己夭折的理想而悼亡。
良久,怀中的衣裳已经浸湿一大片。
秀儿抬起遍布泪痕的通红面庞,接下帕子抽噎道:“神医见笑了。”
陈清目光落在那沾满涕泪的袍子,体贴道:“洗干净就好。”
秀儿离开了别院后,陈清望向湛蓝如画的晴天,连一丝浮絮都没有。
云朦雨绣的萍洲太适合萍水相逢了,唯独留不住属意天下的少年郎,他所心系的终究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