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朵在尖声哭叫,那声音听得人胆战心惊。
林九微在睁开眼之前就感到屁股底下是冷冰冰硬梆梆的,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她睁开眼睛时,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她面前站着一个三四米高的巨人,手拿一把骇人的大斧头。
“这是个泥人,不会动。”骆沉明说。
小耳朵哭叫得人头昏脑涨,林九微赶紧掏出笔墨给她转移注意力,看着手里的毛笔和墨水,林九微的劲就泄了一多半:手上的鳖宝消失了,但他们还在“万方十界”里。
骆沉明比她早醒,显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雪媚娘的身影还在两人眼前闪现,他们默然相对地坐了好一会儿,骆沉明长叹一声,站起来查看情况。
四周全是石头墙壁,墙上插着铁烛台,他们在一个空旷的石室里,石室中心立着拿大斧头的巨人,小耳朵哭起来的凄惨劲,就像是鬼片里灵台清明的儿童看见了成人看不见的东西,两个灵台不清明的成年人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起来这地方似乎还在建设中,光有个恐怖的架子,还没填充上实质。
空旷的石室内有多达七个出口,骆沉明和林九微从石壁上各取一个烛台,屏住呼吸张望一番,只见通道墙壁上花花绿绿画着壁画,再往深处就什么都照不见了。
两人鼓足勇气,随机选了一个出口,骆沉明抱着小耳朵,林九微举着烛台,小耳朵这时终于不再哭叫,安下心来画画,时不时打个哭噎,倒有几分可爱。
三人背对巨人像,慢慢走进黑漆漆的甬道。
他们一边走,一边把情况汇报给老母鸡,沿途林九微拿烛光照着壁画,壁画内容都是些光怪陆离的东西,狗头人身的怪胎,睡在大托盘里的大毛虫,一条五彩花狗叼着血淋淋的人头,公主模样的人和狗头人身的怪胎结婚,诸如此类,具有浓郁的张臻个人审美风格。
不一会儿,母鸡吐出个对话框:乔南问你们大庄严寺塔里有没有壁画,有的话是什么样的。
两个艺术文盲面面相觑:他们那时光顾着听雪媚娘的动静,还得防着胡思乱想触动了鳖宝,哪还有闲心注意墙上是不是有壁画?但听乔南的口气,显然大庄严寺的壁画和这里是有关联的,林九微摸出月镜看了看,心想着要不只能咬咬牙再穿回去,但现在上哪去找另外十四面月镜呢?
凉浸浸的石头建筑里,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母鸡抽搐着又吐了一个对话框,是桑绪的语气:别管大庄严寺壁画了。
大概是怕他们多想,又补充解释了一句:乔南只是想知道游戏里的大庄严寺塔里面是不是临摹了卢楞伽的画,临摹的水准怎么样,因为有文献是这么记载的。另,也不用管卢楞伽是谁。再另,卢楞伽是吴道子的弟子。
“出去以后应该安排张臻和乔南相个亲。”骆沉明说。
“还用相亲?”林九微说,“把他们俩放一个房间,三天以后都能炼出蛊来。”
母鸡又吐出对话框:乔南说你们看到的那些壁画都是盘古的神话传说,你们现在肯定离游戏出口很近了,你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当是传说中的盘古墓。
南朝任昉在《述异记》中记载了一条关于“盘古墓”的内容,说是盘古墓在南海,地广三百里。
盘古墓在南海,疗养院在海南,两者在概念上是同一的地方,因此盘古墓很可能通往真正的游戏出口——张臻真是对怪力乱神有非同一般的独特爱好。
桑绪九根手指噼里啪啦敲击键盘,一边问乔南:“我记得盘古和天地一样高大,三百里的盘古墓埋得下?而且盘古死了以后不是变成大地万物了吗,建个盘古墓有什么可埋的?”顿了顿,又问,“但如果不埋盘古,盘古墓还能埋什么东西?”
乔南被他问愣了,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奇诡的预感。
林九微和骆沉明站在壁画尽头。
“你说这是画还是字?”林九微说。
“像文字多一点,”骆沉明说,“乔南肯定认识。”
小耳朵清亮的眼睛也注视着这篇壁画,过了一会儿,她低头画起来。林九微看了一眼:“小耳朵画得真像。”
那幅像画一样的文字是壁画的最后一幕。象征着盘古的巨人死了,他的身体变成山川日月,灵魂却化为一团灵气,几经变幻,最后成为林九微和骆沉明看不明白的这幅东西:
小耳朵患有自闭症的同时还有很强的遗觉像能力,能把看到的事物惟妙惟肖地画下来,细节还原度令人惊叹。她分毫不差地画出这三个“字”后,又在另一张纸上画起了蚯蚓,那蚯蚓长着一颗毛扎扎的圆脑袋,看起来像是人头和土豆的杂交品种。
“小耳朵在画什么呢?”林九微问。小耳朵不搭理她,自顾自在两张纸的左右页边上画了点东西,把纸张沿着有涂鸦的一边拼接起来,那涂鸦就凑成了三个字:白泽图。
看起来就像是旧式书本通常会标注在书缝中间的书名一样。